今日是十五,其他几位皇子早已请完安,带着赏赐出宫回府了,可燕王此时竟还未入宫。
燕王殿下身为一等亲王,如今却为了身边的一个宫女亲侍汤药,还为此晚了入宫请安的时刻,这实在是让人觉得荒唐,若是传了出去,恐有损燕王的名誉。
云塌上的云贵妃并未像锦绣想象的那样暴怒,而是轻描淡写地问道:“就是那个叫柔儿的宫女。”
她早就听人说起过自己儿子的“一往情深”。
锦绣还是姿态恭敬地跪在殿中,她并不疑惑主子能知道那个小宫女的名字。
“回娘娘的话,正是玢柔。”
云贵妃又问道:“她不是宫里的宫女吗,是如何出的宫,还进了燕王府?”
锦绣有些迟疑:“是殿下开府时亲自点名要走的。”
“殿下说他用惯了宫里的旧人,不愿再换新人,便将身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带去了王府,玢柔也在其中。尚宫局不敢推辞,只好应了。”
这番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
云贵妃心中冷哼,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此事她也是知道的,当时没有在意,只以为他只是习惯熟人伺候,却没想到内里还有这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她拂了拂手上的翡翠护甲,我见犹怜的眉眼一片冷然,说道:“我这儿子倒是个多情的。”
锦绣不敢多言,只好垂首恭敬听着。
“罢了,既然贤儿喜欢,我这做母妃的自然要成全他。”
云贵妃又恢复到之前的雍容华贵。她抬手,示意跪着的锦绣起身。
“你亲自走一趟燕王府,告诉燕王,他的王妃只能是姓姜,该如何做他心里清楚。另外,你嘱咐他即刻入宫请安,也不必来本宫这儿了,直接去明光殿给陛下请安吧。”
说到最后,云贵妃似是不在意地随口一说:“至于那个柔儿,既然他喜欢,那便是燕王府的侍妾了。”
能让主子钟意的王妃人选是谁,锦绣心中有数,可让燕王直接去明光殿……此时明光殿中有谁,主子可是一清二楚。
“是,奴婢告退。”锦绣行礼退下。
云贵妃又倚回了云塌,她自然知道此时入宫请安已经晚了。
但晚一次请安算不得什么,反倒是和姜静行搭话的机会,却是极为难得。只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还没有傻到彻底,她不奢望自己儿子能拉拢到姜静行,但能搏些好感也是好的。
毕竟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们母子二人都注定离不开他。
在锦绣去往燕王府的时候,姜静行已经随着张公公来到了明光殿。
可是到了明光殿后,张公公脚步并未停下,反而是带着她径直走到了后殿,露出湖中小楼精巧漂亮的角檐。
她走过石桥,只见湖中锦鲤成群,热热闹闹地扎成一堆。
临微台傍水而建,视野开阔。
姜静行到时,武德帝正随意地坐在湖中凉台上赏景。
凉台绿瓦红柱,四周布有纱帐,被玉珠串起的勾链挽起,映着湖中玉莲花苞,微风吹拂下,宛如琼楼仙境。
她撩起衣袍走上临微台石阶,看了看周围熟悉的景色,脚下差点打了个滑,心头忍不住默默叹了一口气。
真是好景好水啊,她下次还是别来了吧。
这临微台傍的水,名叫液清湖,正是上次姜静行委拒武德帝的地方。
“臣给陛下请安。”
武德帝放下酒杯,笑道:“快起,坐下吧,就等你来了。”
姜静行起身笑了笑,朗声如玉碎:“既然陛下请客,那臣可就不客气了。”
等君臣二人都落座后,一列宫女太监依次走上前来摆好膳食,最后一人手上是一壶美酒。
即便姜静行有曾经和武德帝吃过一个包子的交情,但她也时刻谨守着君臣之礼,即便是私下也不敢逾矩,所以等武德帝先行动筷后,她才跟着夹菜。
菜是好菜,色香味俱全,龙肝凤胆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在此情此景下,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武德帝吃过几口便放下了玉箸,姜静行以为他有什么话说,于是也打算停止用食,以防应答时出现什么失礼的举动。
看姜静行手下夹菜的动作变慢,武德帝便亲自为她斟了一杯美酒。
杯中酒水香味溢散,清香怡人。
姜静行鼻翼微动,闻出这是泰安楼的玉西东,她在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不知道武德帝打的什么主意,今天叫她来又是为了什么。
她那天既然选择了去见陆执徐,本就没有想过能瞒过武德帝。
身为帝王心腹,又手握重兵,却私下接触皇子,这自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事实是,她并没有私下去和陆执徐见面不是吗?他们二人见面的地方可是泰安楼,众目睽睽之下,上京城闹市中央。
当时可是陆执徐主动邀她上楼的,何况她那时已经推辞过了,只是没有推辞成功而已。况且,陆执徐的侍卫帮她打跑了闹事的纨绔子弟,出手相救是事实,她上去道谢也是理所应当。
所以姜静行并不觉得武德帝在意此事,说到底,她和陆执徐不过陌生人,一个王爷,路上遇到一位重臣,叫他上去喝两杯,这也是常事。
其实她内心深处也不愿意认为,武德帝已经多疑到了这种地步,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之间可就太可笑了。
不管心中想法如何翻涌,姜静行面上还是笑的一片从容,不仅如此,还主动说起了杯中酒水。
“这是泰安楼的玉西东吧,臣不久前才喝过一次。”
“哦?味道如何?”武德帝俊美的脸上不复平日的冷峻,反而眉眼舒展,笑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