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未停,他们身旁的下人都撑着伞,很壮观的样子。宝钏无奈地看着她,向后退一步,怕她的喷嚏溅上衣裙。
银钏却误会了,以为她心虚,越发提高了嗓门,叫起来:“你快老实说,是不是进宫去救薛平贵,拜托你要是想死自己去死,千万不要连累我们!”
“银钏银钏!”本来等了很久大家心情不好都有点埋怨宝钏,银钏这样说却是太过分了,但谁也没想到,最威严的一声来自于王允。
银钏不服气,口口声声地哭上了:“爹,本来就是嘛,要不是宝钏去招惹那个薛平贵,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奸细罪很重的,搞不好要满门抄斩,到时我跟魏虎怎么办嘛。”
“我还没有嫁给他,你又怎么会死。”看二姐现眼,宝钏凌利地挡回去,义正辞严:“就算我们有危险,你口口声声说你跟魏虎,难道你担心的只有你们自己?”
“才不是这样!”银钏一时口误,自觉上当了,急忙回头撒娇:“爹,娘,宝钏坏死了,她害人!我又不是单指魏虎,苏龙也没有回来,大姐难道就不着急吗?”
“够了!”银钏这样一闹,王允反倒改变了态度,想着宝钏临危不乱的样子,很欣慰。想必她此次进宫也探得了一些消息,不管事态怎样,自家人还是不能先乱。
于是,他上前来和夫人一起亲手搀扶她进门。没多久,等到一家人走回厅内聚齐,他又说:“宝钏留下,旁人先回去歇息吧。”
他要跟他最看重的小女儿商量未来的路,这丫头比他想得有见地。
银钏很不甘愿地被金钏拉走了,老夫人也泪水涟涟,依依不舍。
宝钏果然明白,等劝走了母亲,马上给王允一个安定的眼神,诚恳地说:“爹,我是去见广德公主,不是为了薛平贵。”
“这样吗。”今天王允下了朝听说宝钏进宫,猜想不祥,发了一通火。家丁害怕,禀报了代战杖伤的秘密,让他知道,瘀血若是没有及时处理她会很惨。
这便更糟糕了,这伤是在王家受的,若是牵累起来,恐怕难逃干系,不知道宝钏想出了什么办法呢。
“爹你不要担心,现在还没有人发觉此事。就算有万一,女儿也有办法抵挡。”宝钏在此之前也得到家丁禀报,所以她去见薛平贵之前,在宫中抽空去探望过广德公主,并且因此观察过代战的伤,发现的确很严重,因为她不是一件伤在身,但这恰恰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
现在,薛平贵是“假”的,代战若是病危了,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会被如何处置呢,他又是什么下场呢。不管怎么说,代战可是西凉的公主。
宝钏想得很快乐,很快,这对狗男女就要去见阎王了。
18滴血认亲
无论如何都会走到这一步,那些环环相扣,自动而发的代价,已经开始了。它们是海浪,太多,太快,只能高,越来越高。
这一夜,精彩并没有结束。宣宗的含元殿烛火齐灭,暗得很,突然又变得亮灿灿。
一声巨响后,门开了。攒动着的火焰晃痛了眼。刘义看见,骄傲的许贵妃好像身披红霞的火凤。
无数的神策军在身后手执火把,很显然是听谁的话。
他们是来“救驾”的,晕倒的宣宗更是最好的借口,还有薛平贵。
许贵妃触目惊心,指定他们叫道:“来人,陛下受伤了,快救陛下!刘义居心叵测携带奸细谋反,就地格杀,快杀了他们!”
薛平贵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不可以再等。可那些神策军,却是不敢乱动。
金令在火光映照下亮得发红,刘义执定它,振振有词:“你们反了吗,竟敢乱闯陛下寝宫,还不快滚!”
“你才反了!天牢劫囚已是死罪!别管他,杀!”许长安闪身而现,姐弟俩一丘之貉。许贵妃为求取胜,竟不顾宫规放他进来。
他们指挥着,撺掇着,人多势众,不信杀不了。
犹豫的士兵们终于往里冲,可是马上又被一句话吓回去。
“你们瞧瞧这个人,他像谁?他是什么身份,你们竟敢当着陛下的面动手,难道不怕陛下醒来降罪?”刘义一手搀住宣宗,一手扶着薛平贵,迎着火光,教他们看清楚。
他的双臂是两座山担着天下,不怒自威,一身是胆,正气的钢骨,没有第二人。
刘义疯了,他有毛病,他在这儿揭穿?!许贵妃冒出一身冷汗,突然清醒了,她再把殿中情形仔细看过几眼,对刘义道:“刘将军所言,本宫不明白,深夜禁宫不可擅闯,我们也是为了确保陛下平安。这样吧,将军请先退出含元殿,至于这个人,可以将他带回将军府自行看守,等到陛下醒来再来觐见,如何?其余的人先回府,等待陛下醒来传唤。”
“娘娘,不可!”这不是送狼进羊圈么,许长安觉得她疯了。
结果,许贵妃却教他附耳过来:“这样才能确保陛下醒来不能马上见到他们,还有,不能留这么多兵,让他们走,你一个人守着,我去找渼儿。”
“娘娘?您说什么?”许长安懵了,许贵妃却没再说下去。
有些话,她只能问李渼,白天问得少了,现在得赶快补。
回到披香殿,李渼早已被下人叫醒,正是六神无主:“母妃,父皇他见到薛平贵了是吗,是吗,他认下他了?”
醒了,宣宗不在,刘义却来过,这不是好兆头。李渼很惊。
“是。”许贵妃开门见山,很是郑重地牵住他的手:“孩儿,你别担心,事情还没有这么快,母妃一定有办法。你快把被劫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半点细节也不能漏!”
要打败敌人,往往是从细节开始。于是,很快,最重要的两件事便浮出水面。
“……后来,代战的伤就是王宝钏救的,我还发了一通火……”李渼说起当时,很是气愤。
“等等。”许贵妃听出端倪要细究:“你是说代战被木炭烙伤了,她为什么被木炭伤了,你看到薛平贵怎么样了没有?”
“呀,我想起来了!薛平贵也受伤了!”那会儿李渼在睡觉,是被和凌霄打架的薛平贵跑过来踩醒的,那时他还差点成了替罪羔羊。
“他也受伤了,他的伤是什么样的?”许贵妃盯住他,生怕漏听一个字。
“背上有一块疤,是烙印。”李渼眯起眼睛,认真地想:“对,是烙印,是代战伤的,薛平贵很绝望呢!”
“是吗?”那会是什么重要的标记吗,不然的话,他应该只是疼而已,何必绝望呢。许贵妃想起十八年来流传在宫中的传说,隐约地感到什么,有点窃喜。
但愿它真的是标记,毁了最好。紧接着,她又想起刚刚进入含元殿时的一片漆黑。即便宣宗和刘义在商量最重要的事,又有什么需要他们这么做?
思来想去,心头一动,她即刻又将林秀唤来,结果印证了猜想。
林秀很惶恐:“入宫者正当搜身,但小奴岂敢这样对大将军,只是他把我撞开的时候,我不小心碰到他的胸口,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大概是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