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凉仍伫立于原地,缄默的孑然而立,神色安然平静的取下头盔,雨水浸润他的发,流进他的眼。
那双黑眸一如往常,漆黑,深邃,暗藏孤高。
即便计划完美执行也不见他自得,清醒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可局外人又没法把自身也当作棋子,运筹帷幄,环环相扣,将事情推动到这种地步。
任无衣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主修鸶鹭堤的李邬为人刚正不阿,建完鸶鹭堤他被上峰蒋槐远陷害,辞官回乡。
因此,鸶鹭堤抵御住暴雨不是偶然,它也本应足够顶得住这次暴雨后的江水冲击摧残。
它能准时坍塌是借雷声掩护被炸开的。
在与式凉谈话一开始,任无衣坚决不帮式凉是极力反对这步棋。
鸶鹭江主干横穿琅国,这条分支的鸶鹭堤倒了,洪水能淹了百分之一的琅国领土。
但式凉告诉他。
“堵不如疏。”
鸶鹭堤建的好是好,可它本身建的不是地方,这次洪水受灾难民超乎预期,有它一部分功劳。
式凉测算出合适的位置挖掘开通河道,在京当执时挖了一半,从获得实权那天起集结人接着挖,正好能等这一天引流江水,疏洪抗灾,次年百姓种地灌溉水源远的问题也解决了,一举三得。
而计划实际诞生于式凉初至此地,看地形图时发现鸶鹭堤一带的天然军事优势。
鸶鹭堤建的不是地方,式凉在京停职期间看琅国地图和诸多桥梁概略图时注意到,也向圣上进谏过。
计划成型则是在式凉夜观天象,知晓天将降暴雨的那一剎那。
让任无衣想借口把魏呈骗回来,能成气候的只有式凉,魏呈知轻重,必定会把指挥权交给他。
至于借口,说是疫疠爆发,但实际没到爆发那个程度,暂时发现了一例疑似患了疫疠的病人罢了。
式凉得到指挥权,摆阵用计,逼得敌军去往鸶鹭堤一带,随后大部队撤退,换他麾下的三千士兵,借山林地形与退至鸶鹭江的敌军打游击周旋。
最终以琅国的灾祸洪水,三千换了敌军三十万人。
在统治者和用兵者看来这种牺牲是值得的,而处于被统治位置的则难以这么想。
他们或许愿意战死沙场,死于敌军刀下,但无法接受自己和战友被自己长官活活葬送。
战争还未结束,士兵是组成军队的基本单位,他们不仅不渺小,还是战争成败的关键,再重不过。
就此式凉决定把自己放到对立面。
曾为将士们所敬仰的式凉隐于阴影,把魏呈重新推到原属于他的光下。
魏呈行兵打仗几十年,这种送己方三千人去死大胜的行为他不会反对,更不会愤怒,其中有他亲生儿子又不一样了。
与苍军同归于尽的三千人中有那魏呈门前碰见的小卒,他是魏呈的私生子,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
不正统却得魏呈欢心。他死了,魏呈到底是凡夫俗子,又因先前种种对式凉心存芥蒂,反应可想而知。
如此一来魏呈不可能不对式凉发怒。
下药使他暂时说不出话,随行他左右的任无衣趁机言语诱导舆论,让将士们以为魏呈爱民如子,真实为底层士兵着想,有人情味,与之相对比,式凉急功近利,鼠目寸光,冷血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