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夏侯虞已经韬光养晦了十年,现在又要失去十年。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若楚祯能因此复生,他相信以他们二人的能力,定能实现他心中的大周。
故,夏侯虞坚定道:“晚辈愿意。”
“好,”婆婆露出了孩子般的笑,“你立刻给洞外那个小朋友送药,立刻回来,我要你在此地待足七日,七日后你的朋友能否复生,还需靠你的努力。”
夏侯虞没有细问,他知道这位能被两国人都争抢的巫婆婆,定有自己的考量。
他躬身道谢,转身便向洞外跑去,不管一路上多么崎岖,他的双手双脚被石子划的鲜血淋漓,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早回去,楚祯便能早日睁开眼睛。
夏侯虞对一直等在洞外的筱罗嘱咐了如何救治夏侯般,便要匆匆赶回。
筱罗问他楚祯在何处。
夏侯虞顿了一下,只道洞中的宝物可治楚祯旧疾,便不再多说。
当他赶回时,却发现,灵渠小猴与婆婆皆不见了踪影,只有楚祯躺在原地。
此时的夏侯虞视力虽然依旧模糊不清,却也看见了躺在中央满身鲜血的楚祯。
婆婆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洞中,“奶娃娃,七日后我回来寻你,七日间,你需时时刻刻与他待在一处,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如何变化。七日后,便可达成你的夙愿。”
白茫茫大雪之中,独自一人待够七日已是难事,更何况与一个死人相伴。
夏侯虞未提出任何异议,而是抱住楚祯的身体,冲婆婆声音的方向,深深鞠了一个躬。
风沙
西南藩王的女儿,是苗疆人人敬畏的圣女。身为圣女,自然有自己的一处别院。
筱罗便将为救她而伤的夏侯般养在此处,藩王知晓此事,并未阻拦,楚谦亦是捋捋胡子,笑呵呵离开了。
至于楚祯与夏侯虞的行踪,他们讳莫如深,不约而同不去追问,不去寻找。
三日过去,夏侯般的衣食住行皆由筱罗看顾,旁的人想来帮忙皆被筱罗喝退。筱罗作出此举不是没有理由,夏侯般的真实身份乃当朝储君,若被有心之人算计,不止是她筱罗,整个苗疆的所有民众都要被牵扯。
更何况,筱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照顾为她差点丢了一命的夏侯虞断不能假手于他人。
再有四日,夏侯般眼前的药膏便可卸去,这几日筱罗日日问他是否能看清些,夏侯般也每每回答:“比昨日更能看清些了。”
今日便是依旧如此。
筱罗“呲”了一声,噤噤鼻子,道:“哦!每天都说好些了好些了,你一个太子殿下,倒也没我想的那么养尊处优。”
夏侯般不好意思笑笑,挠挠后脑勺道:“小时候楚祯打我一点不留余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我还不敢叫父皇知道。”
言毕,夏侯虞还不忘哈哈一笑,似是想起童年糗事,脸颊泛红了些。
筱罗觉得此时的夏侯般倒也没在长安时,那么惹人烦恼,倒凸显出了一丝可爱。
“你干嘛不向你父皇告状?让你父皇打楚祯几大板子?”
“为什么啊?”夏侯般疑惑道:“他是在和我玩闹,打不过也是我自己废物罢了,怪楚祯干什么?”
看见夏侯般如此认真问出这番话,筱罗噗嗤笑出了声,心里不自觉想,这人倒是个呆子,没有想的那般纨绔恶劣。
夏侯般今日精神头也比往日足,筱罗便拉着他聊起了天。
“你跟楚祯上过战场吗?”
夏侯般摇头:“我从未出过长安,这是第一次。”
“啊?”筱罗惊道:“你知不知道,长安城外有数不清的大好河山,有你在长安见不到的美食美景,你都没见过。来了苗疆你还因为我伤了眼睛,苗疆奇景你也无法看见,太可惜了。”
“很快就好了,到时我就能看见了。”夏侯般如常说道。
筱罗被安慰到,心情很快转晴,话题又回到了楚祯身上,“真的好想和楚祯一样,那么小的年纪就在战场上历练,见过奔驰的骏马,见过大漠的落日,好畅快。”
“或许……”
夏侯般登时住嘴,不再说下去。
筱罗追问道:“或许什么?”
犹豫片刻,夏侯般终道:“若楚祯没有生在战场,若他不是铁血将军楚谦之子,他如今便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十五岁少年,他还有无尽的生命可以体会。”
此话一出,连同筱罗也沉默了。
或是为了缓和气氛,筱罗道:“我感觉,你很重视楚祯这个朋友。”
夏侯般很少正经,但此时他认真问道:“那你问问你自己,你不重视楚祯这个朋友吗?”
筱罗真的认真思考起来,“说来也是奇怪,楚祯这个人似是身上有我们苗疆的巫蛊之术一般,只消与他相识片刻,便打心眼里认了他这么个朋友,为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我从小,是在群臣的鞭策下长大的。他们的口中,包括我父皇的口中,我便是一个无才无能无德的储君,民间的歌谣里也将我叫做废物。”夏侯般道。
筱罗认真听着。
夏侯般:“所以,自小便被称为神童,甚至十一岁便被父皇册封为少年羽林将军的楚祯,是我既羡慕,又嫉妒的不二人选。可他是那么的耀眼,耀眼到我的嫉妒无法生根发芽,耀眼到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不觉得我是废物。”
说这番话时的夏侯般是笑着的,他依旧是在长安城时那副插科打诨、与楚祯混在一处没个正行的模样。
可筱罗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夏侯般在悲伤,她竟不自觉先行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