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当他看到‘征北将军府’时,他突然愣住了,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好一会儿。
“我要见桓凛。”他一字一句道,“告诉他,我要入宫。”
如今已是半夜,主人家早已入了眠,若是一般人,根本不会帮他通报,而那一日守在门口的恰好认识谢盏,知道他们的那段故去,迟疑了片刻,便道:“谢大人稍等,属下这便去。”
那人匆匆去了桓凛的院子,他房间的灯依旧亮着。那人心中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轻轻敲了门,然后道:“桓将军,谢公子说要见您。”
桓凛抓着兵书的手突然紧了紧。他站起身,打开门,朝着外面看去:“他在哪里?”
“正在府外。”那人道,“谢公子说他要入宫。”
‘入宫’两个字便如同刺一般刺进了桓凛的心中,桓凛本来有几分热切的表情突然冷了下去,他心中唯一一点想法也熄灭了,心重新变得冷硬起来。
“陛下对他这般厚爱,还真是羡煞旁人。”桓凛嘲讽道,然后猛地关上了门。
禀报的人离去,桓凛的兵书却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站在打开的窗户往外看去,外面黑漆漆的,暗淡的月光显出一些冷意来。他恍然觉得窗外突然站着一个人,白衣飘飘,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而,下一瞬,便是那两人紧紧相拥的画面。
“谢公子,桓小将军说这是陛下对您的厚爱。”那人回来道,却也切断了谢盏最后一缕想法。
谢盏的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然后转身走了回去,牛车已经停在他身后,谢盏直接上了牛车。
牛车往皇宫飞驰而去,如同一段故去急速离去。
十年如一梦。
转眼间,谢盏已经站在太极殿门口,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混乱起来,他看着自己的衣服,衣服的颜色突然由原来的蓝色变成了白色的长袍。夜风吹起,而他的衣服却一动不动。他就像游离在这个世界外一般。
他突然清醒了过来,他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五年前的事,如梦境一般,匆匆走过。如今的他已经死了,站在这里的不过一缕残魂罢了。
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在看清那人面貌的时候,谢盏的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桓凛的脸,但却不是桓凛。他穿着的也是白衣,身上的气质冷冰冰的,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你是谁?”谢盏问道。
“还清。”那人语气淡淡,声音却很熟悉。
“你为何生着这张脸?”谢盏问道。
“万生之相,当年师父收我入门,便是因为这张脸。在你眼里,是他,而在他眼里,则是你。”还清道。他的话说得很慢,像是从未说过这般长的话一般。
谢盏突然悟了,这声音便是在他脑海中召唤他的声音。是他将他招来这里的。
“我刚刚在哪里?”
“桓凛的梦里。”
——桓凛的梦里,所以刚刚他所经历的,便是桓凛的梦一场吗?
太极殿中的床上,桓凛突然睁开眼,双眼之中泛出慑人的光芒。
真相
李得清睁开眼的时候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冰冷的月光下,黑色的身影冷傲而孤单,脸掩盖在夜里,看不清表情,或许是因为夜冷,或许是因为那人的目光太冷,李得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连忙跪了下去,战战兢兢道:“陛下,可是要奴才做些什么?”
随着月光的流动,李得清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桓凛笔直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雕塑一般,脸紧紧地绷着,双眼冷如寒冰,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在四周。
时间渐渐流转,风越来越冷,李得清跪得全身发麻,皇帝的影子已经落在了另一侧,他终于忍不住抬头,看着皇帝只穿着一件里衣,没有系腰带,衣服散落开,露出强壮的肌肉,胸膛剧烈起伏着,像被困的野兽,竟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
“陛下,奴才去给您拿件服?”李得清忍着恐惧,又问了一句。
“不要进那个房间。”桓凛指着李得清的身后,终于开口,“里面的东西全烧了,这房间也烧了,整个太极殿都烧了吧。”
李得清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自两晋以来,无论是在洛阳还是建康,太极殿一直是皇帝所居的地方,新帝登基,为迅速稳固局势,许多都是沿袭旧制。太极殿是龙气所在,是皇威所在,而皇帝此时竟然要烧了太极殿。
“只要待在那房间里,就感觉到无数只蚂蚁在我身上爬着。”桓凛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痛苦,“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我希望那些是真的,但若真是真的……我到底做了什么?叫朔风来见我。”
桓凛的话断断续续的,已经有些口齿不清了。李得清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令那沉稳的君王变成这副样子。他这副样子,似乎比上一次,还要失控。
李得清领命而去,只是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想起朔风是谁。那个皇帝从死牢中带回来的犯人,和偏殿中躺着那一位似乎有关系,只是他该去哪里找朔风呢?
陆统领,对,他该去找陆统领。李得清像是突然找见了主心骨。
朔风很快被带到了桓凛的面前。
这段日子这青年想必吃了不少苦,整个人都瘦脱了一圈,看人的眼神也不再是干净透亮,看见谁都带着恶毒的光芒,像小兽一般,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尤其是对这桓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