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四姑娘生性聪慧,至纯至善,对殿下是发自真心的孝顺,自可药到病除。”
长公主听闻颇喜,明眸妩媚流转,“沈夫人真会说话。”
裴琬莠回来在几前跪坐下,扯着阮柔的袖子不依,“我叫你姐姐,你称呼我却连名带姓,听着太生疏,以后叫我小名就行,跟义母一样。”
阮柔略一沉吟,“琬莠……”
“父亲新起的名儿忒绕口,写起来笔画好多。”她连连摆手,手指在半空草草写了个“秀”,很郑重地叮嘱她,“别叫大名。”
阮柔忍俊不禁,点头道:“好,以后我叫你秀秀,你也可以喊我名字,叫我阿柔。”
“阿柔。”裴琬莠拍手,“姐姐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样温柔,以后就叫你柔姐姐。”
长公主笑看她二人姊妹相称,亲密无间,懒懒撑头,妩媚狭长的眼中闪过得意。
这时有宫女上到近前,在她耳边低声禀报几句,长公主微一拧眉,扬声对裴琬莠道:“好了,你们出去玩儿吧,叫你柔姐姐陪着一道去马场看看。”
“那边多得是一表人才的好儿郎,给咱们秀秀挑个最漂亮的当夫郎,可好?”
遭到打趣,裴琬莠不似寻常女孩儿家害羞,反倒哈哈大笑起来,皱起鼻子扮了个鬼脸,“我才不要。”
长公主看似认真的模样,对阮柔道:“沈夫人,你也看到的,她这么个性子,本宫倒不愿让她嫁进高门大户,除非是她喜欢的,那人也愿意一辈子真心待她,本宫才会答应。”
话里有话,听起来更像表明某种心迹,阮柔不动声色笑着附和,“可怜天下父母心,殿下一番慈母之心,秀秀能得您这样的义母,真是有福气。”
长公主浅笑似有深意,朝她二人挥了挥手,“去吧。”
出到殿外,宫人远远跟在后面,裴琬莠行动间蹦蹦跳跳,毫无世家女子端庄之态,笑问阮柔:“你也觉得殿下是真的对我好?”
阮柔确实挺喜欢她这样活泛的性子,点了下头,“自然。”
“说不定……”裴琬莠拖长了调子,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她是我亲娘呢。”
阮柔下意识挑眉,与她对视一眼,裴琬莠很认真地点头,“真的。”
“那、你找到真正的娘亲,开心么?”
“开心啊。”裴琬莠神情雀跃,“有人真心实意疼我,怎会不开心?”
阮柔回应地也点了点头,迟疑一下,问道:“你……从前不住在京城的吧?”
“是啊……”裴琬莠声音中略有停顿,“我在蜀中长大。”
阮柔有些意外,“你的官话说得很好,一点都听不出口音。”
裴琬莠嗯了一声,随意道:“带大我的人说官话,自然我也就跟着没口音喽。”
阮柔无心探知宫闱秘事,不再向下追问,只提醒她道:“以后那种事可别对外人说啊。”
“啊?什么?”裴琬莠没明白,扭过头看她。
阮柔一笑,“就、长公主是你亲娘,这样的话别对外人讲。”
裴琬莠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不过你又不是外人。”
阮柔心下轻叹一声,她也不知这一世哪里出了问题,竟与裴四姑娘成了眼下这样的交情。
叫小宫女头前领路,她二人一路往东园的跑马场走去,路上人迹渐多,裴琬莠便不再蹦跳,挺直腰杆,手肘微曲收在腹间,脚下挪起了碎步。
不时侧眼偷瞄阮柔,模仿她的姿势动作,四下无人时又忍不住捂嘴偷笑,拿肩头撞她一下,自顾自乐不可支。
阮柔只觉好笑,“以前我跟姐姐在家学礼仪,她也跟你一样,学得一本正经,教习姑姑一走,她就没个正形。”
“那她现在呢?”
“现在啊。”阮柔轻嗤摇头,“比我可端庄多了。不过她说,这些东西学来给别人瞧,累得却是自个儿,所以说……要是能做自己,那就最好不过。”
这话一出,裴琬莠立刻垮下肩,两手在侧甩了几下,“就是就是,我也想只做自己。”
她迈开步子,自然而然给人一种矫健敏捷之感,浅翠色百蝶度花长裙,外罩杏黄长身褙子,青葱嫩黄的色彩显得勃勃生机。
不远处,跑马场上人头涌涌,骑在马上的少年郎们顾盼生姿,引得树荫下四五成群的小娘子频频投以注目。
阮柔回头看一眼裴琬莠,心道:有长公主和裴相这样的父母,即便她不嫁沈之砚,相中任何一个如意郎君,嫁过去都不会受人轻视冷待,可以活得自在,不必在意他人眼光。
裴琬莠朝那边看了一眼,神秘兮兮冲阮柔勾勾手指,待她附耳过来,得意说道:“其实,我早就有心上人了。”
姚氏见阮柔进去后一直不出来,一赌气,自己带着沈幼舒往马场去了。
见着那么些衣着华贵、相貌俊朗的公子哥儿挥舞马鞭,有的甚至在马上做出高超动作,飒爽英姿,着实令姚氏眼花缭乱。
只恨自己不能年轻个十岁八岁,也在这些哥儿里挑一个,好过她那中年发福、还爱流连烟花巷的丈夫千百倍。
“舒姐儿,那边有位公子一直瞧你呢。”
姚氏假作帮她整理发髻,故意拉着人走出阴凉地儿,借光摆正她的脸,好让那边扎堆的儿郎们,瞧清她家小姑的花容月貌。
沈幼舒被阳光照得眯起眼,手搭在眉骨间,一眼瞧见人堆里的麻竹竿,顿时吓得遮眼,拉着姚氏后退,“阿嫂快走,那就是曲国公世子。”
那还躲什么呀!
姚氏立刻来了精神,“怕什么,这么多人呢,他还能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