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抓着头发,可能昨晚没彻底干就睡了,头顶那儿还稍微翘着:“我、我不会跳舞啊!”
“根本就没学过,体育那门交际舞也是选修,”叶舟发愁道,“我别踩着人家姑娘的脚了,好丢脸的。”
顾牧尘站起来,笑得不行。
现在的小孩真有意思。
这青涩的苦恼太真实又遥远,他很久没体会到了,却又不由自主想回头张望。
“这有什么难的,”顾牧尘朝叶舟伸出手,“我教你。”
雨声在耳畔轰鸣,听觉又似乎在一瞬间离自己远去,叶舟站起来,握住那只温热的手:“谢谢顾老师愿意教我,不过……”
“我有点笨,好担心自己学得慢呀。”
作者有话要说:
夏季白昼漫长,无边无际的雨声似乎永不厌倦,恒温恒湿的中央空调仍在运转,逐渐消融的冰块变得模糊,悬浮在柠檬水的上端。
“我跳女步,”顾牧尘把左手搭在叶舟的肩上,“学会基础的换步就好,很简单的。”
《春之声》的前奏响起,叶舟笨拙地用手揽住顾牧尘的后背,短短两分钟的时间,踩了对方三脚。
顾牧尘在家里不喜欢穿袜子,这会也是赤足站在昂贵的羊毛手工地毯上,随着节拍移动,低声给对方讲着换步的技巧。
还好叶舟踩得并不重,足尖紧绷,在即将全部落地的时候会会猛地后缩,不然顾牧尘早就开始骂人了,可即使如此,他还是略带嫌弃地乜斜着叶舟。
“真的笨。”
“对不起……”叶舟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仿佛这玩意是刚从他身上长出来一般,还在努力驯化四肢,“我又踩到你了。”
这简直就像故意的。
顾牧尘干脆停下来,半带力气地在叶舟脚上也碾了一下,对方的灰色棉袜藏在简单的拖鞋里,白色客用,有一点回弹性很好的跟,这个面对面的身高差就变了,顾牧尘的鼻尖不再正对着叶舟的喉结,那小巧的尖端前面,是他的眼睛。
说话的时候要稍微抬点头。
还是很气,现在的小孩个子真高。
一曲完毕,叶舟松了手,有些气馁的模样。
“你装的吧。”顾牧尘去换音乐,胡桃木色的竖立式黑胶唱片机在书柜上摆着,他不太研究这玩意,主要当装饰用,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
“没有,”叶舟跟在他的后面,耷拉着耳朵,“你看,你果然嫌我笨了。”
换了首节奏更为舒缓的,顾牧尘转过身看叶舟的表情,对于那委屈巴拉的神色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唾弃着对方的驽钝。
“再来,”他不冷不淡的语气,“步子错了我就踩你。”
手指重新交叠,顾牧尘跳的是女步,理所应当地让叶舟虚牵着自己的右手,之前也拉过的,这会儿那略凉的手感还是依旧,顾牧尘想不通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天天手都这样凉——
“这里有茧子,”顾牧尘抬眸,“怎么在指尖?”
叶舟还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看,驴头不对马嘴地回答:“这几个节拍……我没踩到你哦。”
手指形状修长漂亮,关节并不粗大,指腹那里有微微的茧,顾牧尘由着音乐慢慢换步,继续问:“打游戏打的?”
“才不是,”叶舟立马否认,“是弹吉他。”
这语气,仿佛打游戏是多大逆不道的事似的。
“哟,会点音乐挺好的,我就对这玩意一窍不通。”
叶舟跟着对方的步子,随着动作的逐渐熟练,胆子也明显变大:“是吗,我还以为哥哥什么都会呢。”
“那倒不是,”顾牧尘想了想,“人无完人,我艺术欣赏这方面就挺一般的。”
顾牧尘不是个好老师,讲解的时候没有过多耐心,只是简单粗暴地带着叶舟往前走,如果对方的步子错了就踩一脚,音乐接近尾声,旋转着越来越靠近那明净的落地窗,雨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慢慢停下,乌云翻滚,墨色中折出一点金光。
叶舟的右手还揽着顾牧尘的腰,上半身贴得很近,棉质格子睡衣的胸襟会短暂地摩擦一下顺滑的丝织,顾牧尘是个成年男人,有着漂亮的身形线条和凛然自威的骄矜,可他那样轻盈,那样缥缈。
女步曼妙,是跟随又是引领。
叶舟的掌心沁出了薄汗。
顾牧尘身上那隐隐的花香逗得他脸颊泛红,虽然那人的腰被自己握着,但叶舟感觉,自己的掌心里是一只马上要飞走的小燕子。
只是偶尔扑扑翅膀,用短喙啄一下他的心尖。
音乐停了。
顾牧尘的后背靠在落地窗上,轻笑一声。
“跳舞的时候你敢这样挤人家姑娘,得被打耳光。”
叶舟松开手,猛然后退。
“谢谢哥哥,”他变成结巴,“我学会了。”
顾牧尘的头发散了两缕下来,后腰那里的睡衣被揉得有点皱,只是两支舞而已,可他被叶舟那样盯着,也没来由地有点口干舌燥,索性去餐桌上拿柠檬水,冰块融得就剩一小点,杯壁挂着凉渗渗的水汽,顺着掌心的纹路往下淌,悄咪咪地滑进手腕的袖口。
洇湿了一点的边缘。
“渴了?”他喝着水,“怎么都开始喘气了。”
叶舟红着脸,把手背在身后。
他又不傻,刚刚叶舟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和升腾的掌心温度,都不动声色地在音乐中流淌出暧昧,顾牧尘未尝经历风月,不代表他不懂感情流连,一时间自己也有些不太自在,就像此时皮肤上残留的水渍,黏糊糊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