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去揉叶舟的头发,柔软的黑发从指缝中滑过,留下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很浅淡的橙花香味,和自己今天在浴室里用的味道一样,很嗲很可爱的甜。
“兼职的话在哪里都一样,我也能包吃包住,”他温柔地注视着叶舟,“需要你做的就是做饭,浇花,偶尔接送我一下,当然这两周的话,还需要照料扭伤脚的我。”
“怎么样,心动了吗?”
叶舟很慢地眨了两下眼睛:“那……多少钱?”
顾牧尘想了想:“那个老板答应给你多少?”
叶舟竖起两根手指。
顾牧尘忍俊不禁:“我出三倍。”
“不好吧,哥哥,”叶舟扭捏起来,不太好意思似的,“无功不受禄,拿太多的话,我也会慌的……”
“那算了,”顾牧尘凤眼斜睨,一副看你装比到几时的模样,“我换别人就是。”
叶舟两只手都撑在沙发上,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字,从一到十,又从十到一,呼吸被压抑着拉得长而平稳,不会让身边人有半分察觉。
一点点的天真和狡黠,在对方允许的范围内撒娇弄痴,他的小小心机落在年长者的眼里是有趣的聪明,叶舟故作为难地叹口气,刚刚僵硬的肩膀落下:“好吧,那我答应你,谁让哥哥这么好,又这么帅呢。”
顾牧尘语气还是很温和:“不愿意算了,我不勉强。”
“愿意的,”叶舟抿着唇跟人斗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谢谢哥哥!”
外面已经有了弥漫的晚霞,鎏金色的云层中落着小半个淡红的夕阳,顾牧尘的脸上落下光影,长睫毛被笼罩得如同纤长羽翼,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心动了吧,”顾牧尘在笑,“我挖人的时候,开出的条件向来丰厚。”
叶舟朝他伸出手,也跟着笑:“早就心动了。”
“怎么,还要正式地握个手吗?”
“拉勾呀!”
顾牧尘冷酷地拍掉对方的手:“幼不幼稚,我三岁的妹妹都不玩这个了。”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叶舟语气认真极了,“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拉勾要上吊吗?”
橙花甜甜的味道更近了,盖住了少年身上的浅淡薄荷味儿,熟悉的味道令人放松警惕,就像遥远又难以忘怀的记忆,顾牧尘被引起了好奇心,乖乖地跟着问:“为什么?”
离得很近,能看到叶舟琥珀色瞳仁里的小小自己。
“那你先拉勾,别反悔。”
顾牧尘的眼睛从对方的脸上移开,放在朝自己伸来的手上,小指翘着,其余四指并拢,皮肤白,仔细看能发现上面有浅色的疤。
叶舟的皮肤微凉,小指勾住的瞬间拇指贴近,带着一点点的压力摁住,又一触即分。
“所以为什么拉勾要上吊?”
叶舟已经收回手了,特理直气壮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呀,所以才问你呢。”
“你也不知道?”顾牧尘重复了一遍,不可思议地去揪对方的耳朵,“你骗我呢!”
宽敞的日式沙发上,叶舟大半个身子向后仰去,手忙脚乱地躲着顾牧尘:“因为哥哥你很容易相信别人啊,你看上次我来这里住,也这样说过你呀。”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叶舟站起来往后退:“你今天是不是又没穿……内裤!”
衣领在刚刚的打闹中被扯得有点松,叶舟拢着那米色格子睡衣,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既然你雇我的话,也就意味着我要在这里住下,那哥哥你要每天好好穿衣服的!”
顾牧尘捡起个沙发上的抱枕扔他:“反悔了!”
“晚了,”叶舟这会儿特不要脸地耍赖,“说好了三倍工资的,哥哥我现在就去浇花,晚上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呀。”
蓝灰色的缎面抱枕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用什么力气,也没发出多少声音,顾牧尘只恨自己这会儿行动不便,没法儿教育这小兔崽子。
叶舟已经跑到花房那里躲了,夕阳红艳艳地笼着过来,少年笑得灿烂而张扬,在重瓣百合的粉白里快活得像什么呢,简直是春日里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小熊。
读村上春树的日子已太过久远,顾牧尘被感染得抿着唇想笑,仿佛看到了长满四叶草的山坡,和那可爱胖乎乎的小熊,轻盈愉快的叶舟给他的日子增添了点不一样的色彩,目前来说感觉还不赖,但嘴上仍然不饶人,凶巴巴地:“你知道该怎么浇花吗?”
很有讲究的。
喜阴植物还是耐旱植物所需要的水量自然不一样,养护得不好就很容易变得黄叶烂根,目前的夏季最好是傍晚再开始浇水,还要在水壶里调配好一定比例的营养剂,柠檬挂着绿果,三角梅绽开嫩蕊,顾牧尘由着工作繁忙,没敢养那些需要细心照料,特别娇气的植物,那花房和露台的郁郁葱葱,可全是他心血的结晶。
“放心好啦,”叶舟趴在花房的门框上探出头来,“这次不骗你,我真的知道该怎么浇花。”
归鸟眷恋晚风,西边的天空愈加浓墨重彩地绚烂,花房那里投下叶舟长长的影子,一切都显得温馨而宁静。
回复了医院那边的消息后,顾牧尘放下手机看那道身影,眼神里是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柔和,不需要阿姨和护工了,也拒绝了特别的看望,扭伤脚是很小的一件事,完全没必要大动干戈。
他又一次出现了同样的想法,如果自己有个弟弟的话,可能也就是叶舟这个样子。
有点狡黠的快乐男孩,闹的时候眼睛很明亮,虽然会斗嘴撒娇,但可爱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