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不同了,三只小猫都认为,离开落后森林,进入繁华城市是一件荣耀的事情。而如果成为宠物猫,就是会比野猫更高贵。
女巫点点头,挥舞魔法棒把三只小猫送到了一个公爵的家门口。三只小猫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后悔,用食指关节敲击三下木门,一松两促,我就会出现。”
很快女仆推开了家门,看到了门廊上呜咽的三只小猫,她心疼地把纸箱端进了屋子里。
三只小猫很快在公爵家获得了最旺盛的宠爱,千金锦缎用来磨爪子,雕花珐琅瓷瓶打碎了听个响,举世难寻的宝石戴在她们的胸前,最知名的画师应邀而来为她们作画。
时日久了,爪子也钝了,肉也松散了,倦倦睡过三年,几乎要忘却外头还有冬天。
黑猫是第一个开始思考要不要离开公爵家的小猫。
那天黑猫跳到衣柜上睡觉,听到夫人忧心忡忡地说:“法师塔的那位大人说,为了诞育一个孩子,需要献祭一只小猫。”
公爵漫不经心:“野猫那么多,随便抓一只来好了。”
夫人心软道:“终究是献祭生命。”
“猫的命怎么能跟人的命相比呢?何况人类这个族群因为被诅咒而繁育困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都是要靠献祭才能获得子嗣传承,并不是只有我们这样。”
后来她撞到过一次女仆抓回野猫,那只野猫也有着黑色的皮毛,幽幽的绿瞳里茫然又无知,显然野猫并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匆匆找到另外两只小猫,希望能够商量如何救援,但两只小猫跟着她一起尝试,却连野猫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那只失踪的野猫像是一个恐怖的秘密,停留在她的心里。
她扣响三次木门,召唤出了女巫。
“我想要知道那只野猫在哪里,我想要看看她现在怎么样。”
女巫挥挥手,黑猫看见了公爵庄园地下室里,晕倒在血泊中的野猫。
黑猫问:“我能够救她吗?”
女巫摇摇头:“你的愿望我已经实现了。你可以问问白猫和橘猫,她们还可以敲三下木门向我许愿。还有两个愿望,可以一个许愿救下野猫,一个许愿让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女巫笑了笑,又说:“不过她们应该不会愿意的。”
果然橘猫不愿意放弃既得的温暖,白猫则认为野猫根本就不存在。
何况即便存在又如何呢?在这个世上,谁不是各扫门前雪,休管瓦上霜。凭什么就要要求她们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做救世主呢?
黑猫独自前往地下室,但她去的太晚,里面早已被清扫一空,再没有那日的景象。
又过了一段时日,大家渐渐忘记美好生活中的这个小插曲。公爵庄园出生了第一个孩子,孩子有一双幽深的绿瞳,黑猫很不喜欢这个孩子,他总让她想起那个消失在地下室的野猫。
孩子身体不好,总是生病。
公爵需要献祭一只猫来让孩子恢复健康,经过法师塔精密计算,这次要献祭白猫。
白猫从没有想过,她自己也会面对这一天,在黑猫和橘猫的帮助下,她扣响三声木门。
女巫应声出现,白猫这次和黑猫达成了一致,她们希望离开公爵庄园。
“这样你们就要回到从前一无所有的日子了。你们已经不再年轻貌美,很难再进入下一个家庭,一旦离开就要自己觅食和抵抗风雪,你们可以做得到吗?”
白猫如果不离开就要献祭,黑猫如果不离开就要一直面对那个绿眼睛的孩子,她们一个出于求生欲,出于愧疚心,都很坚定地选择要离开。
只有橘猫仍旧觉得家庭是最重要的。
如果黑猫白猫离开了,那她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小猫。公爵与夫人不会舍得伤害唯一的她。而且女巫说的对,她不认为离开就是更好的,流浪在外,兴许死得更快呢?
橘猫独自留在公爵庄园,孩子因为没有得到献祭,成为了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庄园很快又拥有的新的孩子,健康的,欢声笑语的,无忧无虑的。
橘猫不晓得这背后又发生多少次献祭。她不在乎。她只想要幸福。直到有一天,她在庄园里看到了久未谋面的白猫和黑猫,她们变得更强大了,但在人类面前仍旧显得纤弱,被困在牢笼之中,随时准备成为祭品。
孩子贪玩摔断了腿,需要三只小猫付出全部心血让孩子恢复健全。
橘猫敲三下木门,女巫出现。
“可以让我一个人献祭换取孩子的健全吗?”
女巫摇头:“你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何况到这种时候了,你居然还是在纠结与献祭或者不献祭吗?”
多年不见,女巫看起来有些疲惫。
“第一次召唤我,我失望了,黑猫有最早觉醒的敏锐,却没有团结一心的能力。第二次召唤我,我失望了,白猫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却是为了利己。第三次,你召唤我,你最渴望爱,也最冷漠,最无私,也最残忍。你就从来没有想过,献祭你的一生去换取孩子的诞生与幸福,原本就是不应当的吗?”
橘猫有些茫然:“猫不就是应当这样吗,我又能改变什么呢?”
女巫把橘猫带到了关着黑猫白猫的牢笼前,三只小猫久别重逢,感慨万千,有说不完的话。
黑猫白猫离开庄园之后,度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寒冷与绝望笼罩了脆弱的心神。但毕竟没有死,只要不死,一切苦难就都还是会度过。她们在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机构里当志愿者,日子辛苦,却很满足。在收容机构工作过就明白,猫的生命是不值钱的,轻而易举可以被牺牲,被拿来当做祭品或者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