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妍叫了她一声默默,简默语气一惊一乍:“干嘛?”
“你僵得像死了十天没人给你下葬。”
简默:……
“对你的债主放尊重点。”
颜妍在她背后笑了一声:“虱子多了不咬人,债主先转过来,我要亲一口。”
她说她要亲一口,简默要发疯。颜妍也没听她答复的意思,人家颐指气使惯了,通知完了直接上手,把人掰过来抱进怀里。
说亲一口,就亲一口。
很长的一口。
长的简默几乎喘不过气,幻觉自己还在那块羊绒围巾里,密闭,昏暗,闭着眼也能看到薄薄的红光,宛如天地之初的混沌状态,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接吻这一件事。
从前她总是挣扎,鱼死网破一样不挠出来个十八道血痕不罢休。这次她下意识还是挣扎,颜妍也下意识镇压,但很快都顿住了,挣扎的人缩了缩手,强迫的人也缩了缩手。要抓在脖颈上的指甲变成了轻微的瘙动,要抓出青紫的力道卸了九成,按着她的手陷进厚厚的羽绒枕头里。
简默差点被这种口水交换小游戏淹死,脚趾蜷缩浑身发烫,好不容易推开了颜妍,人还是懵的。
“不来了,我不行了。快睡吧。”
她慌里慌张扯被子,想把自己裹起来,扯错了,把颜妍的被子扯到自己这边。
颜妍把被子扯回来一点,跟她盖了同一床薄被:“冷死我没人还债了。”
简默背过身去:“哪里就冷死你了呢?而且我忽然发现,我其实也不是很需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挺好的,破衣茅舍也未必没有幸福对吧?”
她缩着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又当又立,正等着颜妍给她怼回来。但对方只是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像从前那样把她扯过来继续当抱枕,继续睡觉。
很快,她听到了低而沉稳的呼吸声。
疲惫可以冲淡所有浪漫与激情,除了一个吻,没力气折腾任何其他事。简默不知道颜妍这次回来又是多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觉了。听说睡眠障碍的人倒时差会更加痛苦,回来之后又忙着照顾绿毛,应该也没有休息好,她怀疑颜妍根本就也没有倒时差。
大家都活在自己的时区,但这个人的时区是紊乱的。
发生过什么呢?简默抽出一只手,虚虚理了理颜妍额间的碎发。是什么打乱了你的时区?
颜妍飞回雾都后的一段时间,两个人保持非常懒散的线上交流。
她俩都做不到秒回,更不可能像那蜜里调油小情侣一样,恨不得一天要煲十个小时的电话粥。就算没有时差和考试这些客观条件的限制,这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起初简默感到很舒服,并以为她们的聊天风格会一直这样有一搭没一搭下去,但聊着聊着睡觉时间就越来越晚了。颜妍是不会主动结束的,每次都是她喊停,而喊停的时间越来越晚……
晚到又一次,简默定睛一看,已经凌晨一点半了。
明明最初她只是想简单说两句而已。
她深深叹了口气,恼恨地坐起身来,破破烂烂的铁架子双人床发出一声嘎吱声,旁边室友很不耐烦地重重转身抗议。
简默僵在那儿,看着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来自于她的手机,而屏幕上还在不断弹出新的信息。
信息上写的是:“游戏更新了,你试试,我算把你说过的所有童话都游戏化了。”
“还有新的吗?我拿来练练手。”
“老陈说我可以尝试新的制作方式了,但我不是因为不会其他制作方式才一直搞像素风的,我是觉得像素风真好看。”
简默脑子里面划过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一点半了,她要是再打一把游戏,这晚上也就不用睡觉了。她算是看明白了,颜妍这个人是根本不管明天的事儿,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都去他妈。
她不行,她必须得睡了。
“下次一定。”
下次也不一定。
简默掐指算了算,松快日子越来越稀少了,复习任务也越来越重。最重要的是,高三生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她从前撕日历盼回家看到姐姐,现在反而情怯了,想起姐姐就先想到孩子……
孩子啊,那可真是个沉甸甸的存在。
她不是厌倦,只是非常单纯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每次想到这件事cpu就开始过载,如果脑子有一个散热器的话,估计都能立刻听到风扇散热的轰鸣声。
简愿依旧没有任何要跟她透露一点蛛丝马迹的意思,简默也非常默契地不再过问简愿的生活细节。大家都当无事发生,说话好像扫雷游戏高级玩家,掐算着说话,精准躲避所有有可能让彼此为难的话题。
说着说着就容易沉默……
沉默着沉默着,也就挂掉了。
以至于简默越来越怀疑,那个孩子是不是真的存在?会不会自始至终就是她的某种误解和臆想,毕竟她也只是听到了那么一耳朵而已。
十月一放假回家,简默决定还是要让自己彻底死了这个心,与其等着别人来捅自己一刀,不如痛快点主动把脖子伸过去,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跟简愿聊开这件事,早完结她一桩心事。
“姐姐,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她端坐在沙发另一端,脸色郑重,像在召开朝会。
简愿深深陷在沙发另一端,神色恹恹,身形比前段时间臃肿了一些,抱着一杯补气血的红枣茶。十月里,她已经穿起来高领毛衣了,轻薄宽松的米白织物包裹着她,让她有种如坠云端的缥缈感。不太真实,不像姐姐,像鸿蒙之初的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