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蠢不自知,仗著比別人多吃幾口鹽,多活幾十年,還以為自己比別人多長了個腦子。
微微有些疲倦的少年揉按著自己額角的位置,馬車顛簸了一下,一隻金螞蚱不知從哪蹦出來,噠的一聲響,顧蘭因才睜眼,一隻手已經將小金螞蚱撿起來了。
何平安先前將頭上的頭面摘了下來,就藏在他身後小柜子下面,這會子又戴回去,顧蘭因瞥了眼她亂糟糟的頭髮,懶得說什麼,原本漫著籬落香的馬車裡此刻是一股子寺廟裡的檀香味,此外,還有一股餛飩的味道,他微微皺著眉,將車帘子掀開。
初春天黑的早,此時夕光暗淡,大路上零星有幾個趕路人,沉秋在外面已經將馬燈點上了,倦鳥歸林,兩側田地冒寒煙,風吹在臉上,實在是冷。
兩個人踏著夜色回去,顧蘭因沒有去周氏那邊,白瀧聞訊便到前院迎他,原本以為少奶奶不在,她低頭拂平袖上的褶子,笑了笑,吩咐小丫鬟去廚下讓廚娘燒灶準備晚膳。但到了門邊上,看清了人,她笑容略有些僵硬。
迴廊下,就見何平安一瘸一拐的,走路踉蹌,顧蘭因扶了她一把,順便將手裡的一隻小金釵遞給她,兩人之間竟是分外的和睦。
第17章第十七章
何平安回到自己原來的屋子裡,屋裡一塵不染,就連窗縫都沒有積灰,她心涼透了,見四下無人,立馬滾到床底下摸自己藏金錠的盒子。
摸了半天,何平安爬出來,臉色陰沉沉的,手上空空如也。
一般丫鬟若是打掃房間,找到這盒子定然會告訴寶娘,不然就是昧下了,可憐她這些天在周氏那處對此一無所知。
何平安扶著額,心想這一年忙忙碌碌,到頭來都給她人作嫁衣裳,這口氣她實在咽不下去。那天殺的狗東西要是不給點狠狠的教訓,她就不叫何平安了。
癱坐在羅漢床上的女子呆滯地瞧著珠燈,黑沉的眼似古井,一顆星子墜入其中,破開了表面上的平靜。
送晚膳的丫鬟將蒸餅擺在她面前的矮几上,此外還有一碗牛肚,一碗黃豆熬的山藥雞,一碟銀苗豆芽菜。
何平安全無胃口,強打起精神,詢問小丫鬟:「寶娘這時候做什麼?好久不見,叫她過來,我有好多話想跟她說。」
小丫鬟想了想,道:「寶娘姐姐這些天身子骨不好,多在屋裡休息,我這就替奶奶叫她去。」
何平安看著她離開,起身稍稍捯飭了一下,將沾了灰塵的襖子脫下,隨後拆了髮髻,重梳攏。她等了一會兒,那小丫鬟回來道:「寶娘姐姐說昨日腳崴了,疼的很,如今夜深,她還是明日再來見奶奶。」
何平安在梳妝檯前坐著,借著眼前的銅鏡,見小丫鬟盯著她目不轉睛,便笑著朝她招了招手,柔聲道:「今日我沒有胃口,那一桌飯菜就賞你了,你先過來給我找件衣裳。」
小丫鬟替何平安找了件鮮艷衣裳,她穿在身上,笑盈盈道:「這一柜子的衣裳,不能全部穿遍,好些都是去年的舊衣裳了,你可有喜歡的?喜歡就拿回去穿。」
這小丫鬟進宅子不久,平日裡跟著寶娘做事,雖知道少奶奶好性子,不想今日叫自己碰見了,又是吃的又是穿的,心裡別提多高興,見她不是哄自己,真就壯著膽子在柜子里挑了件藕荷色潞綢交領襖子,一條百蝶穿花百褶裙。
眉眼溫柔的少女揀了個丁香色香囊予她,笑道:「你叫什麼?我瞧你有些面生。」
「奴婢叫阿金。」
何平安說她名字取得好,坐在一旁,不緊不慢地套她的話,諸如家裡幾個姊妹,平日都在院子裡做些什麼等等。那小丫鬟得了少奶奶的好處,將身邊事說了一大半猶嫌少,不覺話頭就扯到了寶娘身上。
「寶娘姐姐這些天什麼事也不做,也不知誰惹了她,我們幹活若是有一點不好,她劈頭蓋臉就罵過來,大家都有些怕她。」
「不過寶娘姐姐闊氣是真闊氣,先前奶奶不在,廚房那頭便私自減了咱們院裡的伙食,她自己拿了不少錢貼補,白瀧姐姐知道後還提了一嘴,說……」小丫鬟吃著飯,到這裡忽然就噎住了。
坐在上聽她說話的少女舀了一碗雞湯給她,讓她慢慢說,不著急。
小丫鬟受寵若驚,學著白瀧說話,道:「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少奶奶呢!一個院子的丫鬟吃的比主子還好,不成體統。」
何平安笑道:「她真這樣說?那後來你們又吃什麼?」
「寶娘姐姐氣的臉都黑了,不過錢是她自個兒出的,白瀧姐姐也管不著她。」小丫鬟嘆氣,「但自那以後,宅子裡人看見我們,都說咱們財大氣粗,咱們二等、三等的丫鬟,月例皆扣了一半。」
何平安支著手,臉上笑容淡了些,她問道:「這屋裡這麼幹淨,我不在時是誰打掃的?」
「是七尺。」
「難怪……屋裡這麼幹淨。」
上一次她放了七尺,不想她這回又撞到自己槍口上,何平安閉了閉眼,心中無比煩躁,狠不能現在就一刀捅死這兩人。
她揉亂頭髮,待阿金走了,一夜不曾好眠。
第二日,何平安起了個大早,與正要出門的顧蘭因撞個正著。
迎面而來的少年人一身玉白道袍,青玉簪,迎著一縷晨光,眼眸黑潤,齒白唇紅。隔著一個天井的距離,她眼底青黑,無精打采,搖搖晃晃,一跛一跛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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