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松涛脸色大变,身子轻抖着,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华阳郡主高高抬起下巴,从男人身边抬头挺胸的走过去,将顾青莞搂进怀里,轻轻抚着后背,眼神柔和道:“好孩子,回去吧,好好在院里呆着,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跟母亲说。”
打一巴掌赏一颗糖,顾青莞心思微动,反手将华阳郡主死死搂住,又蹦又跳道:“吃吃青莞要好吃的!”
华阳郡主脸上闪过厌恶,做戏都做不下去,将顾青莞一把推开,反手挽住男人的胳膊。
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嗔笑道:“二爷,我刚刚得到消息,寿王来南边了。这么多皇子中,父皇最宠他,回头等他来了,我让他替你再往上爬一爬”
顾青莞看着父亲像个傀儡一样被牵了进去,越发的傻笑起来,学着郡主的言语,呵呵道:“往上爬往上爬娘我要往上爬!”
顾松涛身子明显一颤,呵斥道:“还不快扶小姐回院子!”
顾青莞脸色一顿,委屈的撅起了小嘴,眼泪盈在眼眶里,呆呆的看着父亲。
顾松涛眼中闪过不忍,却拂袖转身就走。
一抹微不可察的讥笑,自青莞唇边扬起。不过是一声“娘”,顾二爷就急了。看来,陈年往事经过五年的沉淀,像酒一样,越发弥久持香了。
午后,黄豆大的雨点霹雳啪拉砸了下来,瞬间暴雨倾盘。
顾青莞站在窗下,被风吹扬起发丝。
月娘轻手轻脚上前,道:“小姐,前面传来消息,郡主要将寿王接到府里住下。”
“老爷怎么说?”
“老爷自然一口应下,还请了南边最有名的戏班子替寿王接风洗尘。”
一个能将媳妇逼死的顾府掌舵人,自然懂得顺水推舟,更何况对方是寿王,那可是请都请不来的人。
顾青莞淡笑道:“看来是要热闹两天了。也好,这府里只有热闹了,咱们这里才不会有人盯着。”
月娘点头道:“小姐,那边宅子里传来消息。”
“可是那人醒了?”
“小姐料事如神。”
顾青莞眉眼弯弯,道:“正好无事,陪我去瞧瞧。”
“小姐,外头下这么大的雨?”
“雨大,才安全!”
猫儿胡同以巷子窄小而闻名,三年前,这里多了个金府。
金府很大,外院、内院用一堵高墙隔开。外院看病,内院住人。
顾青莞一走进内院,就看到长廊下,一抹健壮的身影,如青松般直立。她皱了皱眉,撑着伞走上前。
男人回头,看到来人,阴冷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你救的我?”声音低沉而浑厚,极为寡淡。
顾青莞笑笑:“刚醒,还是在床上躺着比较好。毕竟,把人从阎王手里抢过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男人眸中如光熠熠。
眼前的女子形容尚小,却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青丝松松的绾了个髻,不着任何头饰,一双黑色眸子遍地雪光,显得分外通透,犹如墨色琉璃一般。
未曾料到名震南直隶的金大夫,居然是个未及笄的姑娘。男子冷冷道:“听说,你救一个人,需要那人为你做件事?”
“没错,这是在下的规矩。”顾青莞点头。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顾青莞莞尔一笑:“你只需告诉我,你的姓名。”
男人略略怔愣,脸色有些阴沉,如箭的目光直穿向顾青莞心底。
顾青莞心中无由一紧,脸上却笑得云淡风清。
此人在五天前,被两个黑衣人抬进来,浑身是血,仅剩微弱的一口气。浑身三十二道剑伤,最致命的,是左胸口一处,离心肺不到两寸。她忙活了两天两夜,才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
许久,男人抿了抿薄唇,黑眸深深:“我姓盛,名方。”
顾青莞微微一笑,眼底似有盈光,她将伞往下遮了遮,挡住了前方探究的视线。
五年了!
五年没有听到盛这个姓,似乎有些陌生,却又那样的熟悉。如果不是父亲入赘钱家,她原本也应该姓盛。
盛家乃习武世家。自本朝开国以来,盛家就跟着太祖东征西战。天下初定,论功行赏,盛家被封二品骠骑大将军。
盛家多儿郎,到他父亲这一代,府里共有嫡庶十四个儿子,父亲嫡出,排行第九,人称盛九。
习武免不了受伤,伤者便需医治,故盛家与钱家世代交好。
祖父钱宗芳只得两女,一门心思想要替长女钱春荣找个上门女婿,好撑起家业。就这样盛家的儿郎便入了祖父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