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廷卫连忙欠身退下,他上下打量着陇元镇,拿起案边卷宗砸到他身上:“你最好说出个子丑寅卯,公堂之上戏弄朝廷命官,我现在就能发落了你。”
陇元镇被罪状糊了一脸,叉手说道:“我刚才去查看了案发现场,所有建筑已被焚毁,只剩下礼道殿没事,说明歹徒的目的不是谋杀皇族。”
“不是谋杀皇族?”
佟寿山嗤笑一声,大袖一甩:“难不成,是为了炸百姓?荒谬。”
他看向堂中所有人,尉迟骏满脸疑惑,正斟酌他话里的意思,老中官都是老人精了,面上不喜不悲,很难看出情绪,佟寿山嘛,迂腐文官,摆出一幅凭你也配查案的嘴脸,倒是他身边的妙龄女冠在仔细倾听,眼神锁定他颇为好奇。
他清清嗓子,斩钉截铁出口断言:
“这不像是谋杀,这是……虚晃一招,爆炸动机是针对朝廷的警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留下礼道殿不炸,他们是想让人看真凶不明,朝廷威严扫地。”
鱼若卿眼神一变,语气变得急促,迫不及待吐出内心疑问:
“可是,这些也证明不了你阿爷与此无关,货物可是他查验合格的,他确实让火药通关了,作案工具我们也从船中见到了。”
陇元镇见他们听进去了,嘴角勾起弧度:“这正是我要强调的!”
他顿了顿,郑重问道:
“我想问大人们,从潼关到长安城郭,走渭河需要多长时间?”
尉迟骏看向堂下的赵司直,这花鬓小官思索片刻,缓缓出口:
“从潼关城到长安有三百里,要是顺水,估摸两日就到了,但要是逆水至少三日,一来一回怎么说也要五日。”
陇元镇点点头:
“那除了渭河转运府,过渭南县难道没有其他渡口馆驿?”
赵司直捋着胡子,摇着官帽开始掉书袋:
“渭河转运府是国都渡驿,是所有航船入长安的总渡口,船入了渭河,还需要从渭南渡驿馆分流,从这里流向关中其他河道,从潼关到长安,除了渭南县渡驿馆,就没其他馆驿了。"
陇元镇再问:
“那官船过渡驿馆,是不需要查验,可以直接通行吗?”
赵司直连忙摇头:
“那怎么可能,越是官船说明干系越大,过渡的人物都要严查的,随船人员公验过所、告身案牒、货单黄册都会严格核对。”
“那,那渭南渡驿馆、城门监的公验留存可有问题?”
陇元镇这冷不丁一句话,说得所有人一激灵,尉迟骏蹭一下站起来,就好像突然被人点醒,睁大了眼睛。
是啊,这贡船能到长安内漕,说明至少过了两道渡口,这还不算入城的核验抽检。
尉迟骏眼神示意赵司直:“我们不是查过渭南渡驿馆和城门吗?再调他们的抽检记录,看看存不存在遗漏。”
他身旁的录事官心领神会,麻溜儿跑进内堂,一盏茶功夫,捧着黄册案卷走出来:
“大人,上元节前日酉时一刻(下午五时),这贡船在渭南渡驿通过公验,经春明门漕河进入长安城,他们提交的公文正常,没有异常疏漏的地方。”
文册案牍没问题,这老堂官的言外之意,就是陇世安也有可能是清白的。
尉迟骏玩味地捏起下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你阿爷和渡驿馆、城门监一样,属于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里面是火药。”
尉迟骏貌似胸有成竹,自以为断心如神,眼神不由自主得意起来。
“错!”
“真相只有一个,贡船里根本没有火药!”
陇元镇此话出口,所有人吓了一跳,他们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尉迟骏下意识不相信这个说法,这几天,案件卡在凶犯如何裹挟炸药入城,查不到什么线索,放贼船入长安的陇世安肯定是第一号嫌疑人,他一直都怀疑陇家与其合谋私藏了火药,却怎么都找不出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