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宇池在前台和几个同事分蛋糕,回头正巧碰见左烽在那扔草莓,他连忙小跑着过来,瞪大了眼睛道:“烽哥!你干嘛呢,这么多新鲜草莓不要了?”
“不干净。”左烽淡淡道,说完还去冲了冲手。
“不干净吗?我看没烂啊。”田宇池拿起一个草莓放鼻子底下闻了闻,说:“是别人送的吧,你不要也别浪费,我捡走吧。”
他说着就要拿塑料袋往外捡,被左烽一巴掌拍掉了,他的眼神很冷,厉声道:“别捡!里面可能加了东西。”
田宇池被吓了一跳,赶紧扔掉了袋子,看向那些草莓的眼神充满了后怕,如同看到毒虫一般。
他虽然替那些新鲜的草莓感到可惜,但他也深知在这种地方“加了东西”意味着什么。
“小文,一会儿倒垃圾把这些都倒了。”左烽朝在后厨干活的一个同事说了句。
“好嘞哥。”徐文洗了洗手走过来扒头瞥了一眼垃圾桶里的东西,然后拍了田宇池后背一巴掌,“冰箱里有切好的水果,想吃去拿。”
“哦?”田宇池的大眼睛一下子亮了:“可以吗?”
徐文笑了笑:“记顾总账上。”
“经理现在在哪?”左烽问他。
“在办公室吧?”徐文想了想,说:“我刚听见他跟大老板打电话呢,说是最近上头整改抓得严,让我们低调点。”
他说的大老板就是水晶宫背后的老板,姓程,不仅是水晶宫,这两条街的所有娱乐场所都是他们家的产业,据说这也只是冰山一角,这几年不少夜总会酒吧都被查封了,就他们家的这几家还屹立不倒,反而因此越办越红,人家都说程家有背景不简单,他一个打工的虽然不操心这些,但是从三楼以上接待的那些衣冠禽兽的只言片语里面也多少能窥见一二。
左烽点点头,心里有了考量,说:“我上趟楼。”
“午饭我就让小田给你带宿舍去了啊!”徐文在身后喊道。
左烽举起胳膊比了个ok的手势。
坐电梯上了二楼,他去找经理商量换班的事,打算换个活干,比如换到前台或者后厨什么的。
他想了很久,跟军哥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相当熟悉这人的手段,威逼利诱,先礼后兵。现在利诱已经诱完了,他不肯下这个台阶,后面就剩威逼了,反正他一定会用尽法子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现在要是全天待在店里,人家抓他一抓一个准,说不定其他同事也得受牵连。
他的背景一直挺神秘的,店里没几个人知道他从哪来,为什么入行,要是被军哥这几个流氓一闹,估计就都知道了,他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他已经没什么尊严可谈了,但要保住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他目前想到的办法就是,躲着点。
电梯里四面都是镜子,镶着金边,他靠在扶杆上,从泛着暖光的镜面里打量自己,看不出来刚让人揍一顿,只是脸色很差,表情更是冰冷。
他按了按自己的下腹,那里被踢了好几脚,一碰就是一阵惊涛骇浪般的绞痛,不过他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的想着,还好那里没骨头,不然就要去医院了。
这一天天的,别人眼里他总是一脸不耐烦或者对什么都无所谓也没兴趣的态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惜命,很怕出事,因为他在世上还有牵挂,他唯一的妹妹还躺在疗养院里,终身都需要人照顾,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小雪怎么办?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不能被军哥他们打死,更不能去帮他做那种会坐牢的买卖。
到了二楼,左烽在经理办公室门上敲了敲,然后直接推门进去了,他进任何一个房间都不需要里面的人同意,但需要提前给个信号,这是经理给他定的规矩。
李经理正站在窗边打电话,见他进来了递了个眼神,让他先等等。
左烽把门带上了,找了张沙发坐下,听着李经理跟电话那边小心翼翼的对话。
“是,我们知道,整改嘛,来多少次了,这次也没事,放心放心,这段时间三楼以上我们都直接关了。”李经理对着电话说。
明明见不到对面的人却还要习惯性地扯出一个笑容来,根据不同的语气面部表情也切换得非常丝滑,左烽每次见他打电话都是这副模样,生动形象,很有意思。
终于,在李经理一连串的好和一连串的明白中结束了通话,他撂下手机转头看向左烽:“有事?”
左烽先问道:“三楼要关?”
李经理叹气,拿了杯水仰头灌了几口,然后说:“应付检查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咱们有程总罩着但也不能往枪口上撞啊,忒不识好歹了。”
“哦。”左烽淡淡点头,说:“我要换个班。”
“换啊,肯定要换。”李经理看着他说:“这段时间你就在一楼二楼陪人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就行了,不用上三楼。”
说完李经理见左烽没什么反应,突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了什么似的说:“哦,那你的情况可能比较特殊,我记得你有个生病的妹妹是吧,你得自己努努力了,你的那些老客户,自己约着见嘛。”
左烽看着他摇摇头,说:“我是说,我要换个班,以后不上三楼了,哥你把我调到后厨或者前台都行,我不上三楼了。”
李经理缓慢地眨了眨眼,要不是他说了两遍不上三楼了,他还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你想换到下面?”李经理瞪着他。
“不是我想,是我要。”左烽说。
“嘿?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李经理气笑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你忘了你当初怎么求我把你留在店里的了?”
“我记得,所以我对李哥你没二话,让往东绝不往西。”左烽看着他,眼神认真道:“这半年里我业绩最好是事实,给店里增了可观的流水也是事实,光哥你从我这收的提成,就顶一年的奖金了吧?”
“是啊。”李经理大方承认,但是更不理解了,皱着眉道:“好不容易有点成绩,你为什么要调走呢?”
“我有我的理由。”左烽不愿意多解释,听起来很生硬。
李经理看着他,目光里满是疑虑,感觉他这小黑脸瘦了不少,面色也不好看,有种靠什么撑着一口气半死不活的感觉。半响,他站起身,哆嗦着嘴唇指着他问道:“你不会是…染上病了吧?”
“没有,我定期去医院做检查的。”左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