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早,黛玉在给长宁公主请安时,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黛玉随口提了一句自己要请先生读书的事。
先生或许会长住林家,黛玉本意是先知会长宁公主一声,毕竟长宁公主如今是林家的管家太太,家里即将多个人的事总得先让她知晓。若是等人来了,再告诉长宁公主,或许会惹出矛盾来。
长宁公主知道林如海防范着自己,生怕自己怎么着他女儿,便从不刻意同黛玉亲近,黛玉的事自有林如海这个当爹的去打算,长宁公主可不去凑这个热闹。是以此事,长宁公主听过后,只随意应了黛玉两句。
到了叶淮来请安时,长宁公主同他说起这件事来:“来之前还想着要怎么拉拢林如海呢,结果我将他得罪的结结实实,还是少管他女儿的事,不然他更厌烦咱们。”
叶淮想了想,道:“依我的意思,姑母,此事你还是管一管才好。左先生不日就要来,不如请林姑娘同我一起上学,倒省了林大人再去给林姑娘寻先生的功夫。”
叶淮从前是在宫中上书房里读书,自去年起,他不能再往宫中去,也就没了先生,长宁公主便一直想着要再为他寻一位先生来。
但叶淮的身份在京中无人不知,当下谁都不愿意沾惹,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后来,长宁公主派人去给齐家人送冬衣,齐老太爷想到了自己的一个学生,便写了封信,让长宁公主派人送去了。
齐老太爷的学生就是要来林家教导叶淮的左先生,他本籍扬州,当年官至左都御史,其人更爱风花雪月,只是身为家中独子,不得不以科举入仕,直到儿子能撑起门庭时,他立刻就递折子致仕了。
左先生当初六元及第,学问是极好的,只是他生性散漫,如今吟诗作赋,游山玩水,好不自在,绝不愿意给人做老师。教人学问这个苦差事,在儿子身上他已经体会过了,唯有敬谢不敏四个字可说。
但一大把年纪还被流放云南的恩师亲自写了信过来,其中又多次提到自己蒙冤被害的长子,左先生于心不忍,只得应允。
长宁公主惊愕道:“淮儿,你可是糊涂了?”
林如海如今正厌恶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自己的女儿和叶淮做同窗?
叶淮一本正经道:“姑母才说,你已经切切实实得罪了林如海,那么咱们如今想拉拢他是难上加难,咱们便不说别的事,只说林姑娘。”
皇帝为什么放心长宁公主嫁给林如海,就是因为即便长宁公主心怀不轨,将林如海拉拢到她那里也称得上痴人说梦。
林如海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前途不可限量,长宁公主有什么?复立太子?从龙之功?林如海要痴傻到何种地步,才愿意跟着长宁公主冒险?
长宁公主一想,道:“你是想说,我得向林如海表明,不管我有没有旁的打算,我都不至于朝一个孩子下手,林如海尽可以放心,是吗?”
叶淮点头,道:“林如海是陛下的心腹,其身自有铜墙铁壁,硬碰硬行不通,只有各个击破,才能寻到机会。”
长宁公主沉吟片刻,道:“我们的确应该先向他释放善意……”
叶淮忍不住笑了下,道:“如此,姑母是愿意同林姑娘说一说此事了?”
长宁公主奇怪道:“你倒是很想促成此事么?”
叶淮眨眨眼睛,道:“姑母,我难以和林大人搭上话,若能和他女儿一起读书,或许我的话就能传到林大人耳朵里了。”
“话虽如此……”长宁公主思量着,“我只怕林如海觉得冒昧,男女终究有别,你们又不是那四五岁的孩子了。”
“是,姑母,我也想到了,但是这很好办。”叶淮道,“总归读书时,屋里除了我同林姑娘,还有丫鬟小厮,更有先生在,到时候再用一道屏风隔开,那屋子多开一扇门,我与林姑娘一人走一道门就是了。”
长宁公主想了想,道:“这样也好,只是这话不能和黛玉提,得和林如海提起才好,否则他更要觉得我欺负他女儿了。”
叶淮为难道:“可林如海怕是不会愿意。”
“正是因为他一定不会愿意,我才不能绕过他,只同黛玉说。”长宁公主道。
叶淮思虑半晌,垂首道:“是我想的太浅了。”
长宁公主却只一笑,道:“不怪你,仓促之间,难免想的不周到,换做是我,也是如此。”
叶淮的低落却不在此。
才听到长宁公主说黛玉也要寻一位老师时,叶淮鬼使神差,向长宁公主提起想要和黛玉一起读书。后头的话的确是仓促之间的找补,他虽极力想要证明自己并无私心,但心里却很清楚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