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这才明白,沈寒山故意拿捏此事当诱饵,邀她出门游玩。
来都来了,总不好再策马回府上,苏芷只得黑着脸,默许沈寒山当引路人,陪他赏灯。
瓦舍不仅有茶坊酒肆,还有妓馆楣栏。屋舍鳞次栉比,飞天的彩画檐角悬一排红纱栀子灯,又有阳春白雪鼓乐传来,满是奢靡绮丽气象。
若是清正文人,见了这样的景象都要掩面离去,偏生沈寒山好似拈花惹草的个中老手,嘴角自始至终带着暗昧不清的笑。
苏芷心里对沈寒山的鄙夷更甚,好几次欲言又止。
还是沈寒山发觉出她的异样,侧目,问:“芷芷有何指教?”
苏芷撇嘴,不屑地道:“你去过妓馆?”
“没有哦,沈某洁身自好得很。”他略看了苏芷一眼,话中有话,“此身还未被将来妻子享用过,怎能先行便宜外人?”
他这算是说荤话了吧?!就算不把她当女人看,也没必要同她说这样的房中话吧!
苏芷咬牙:“谁问你这些了?”
沈寒山颇无辜:“我还当是芷芷好奇……”
“好奇个鬼!”
苏芷懒得理他了,她大步流星朝前走去,独自一人先逛夜市。
没多时,沈寒山追上来。
他揽住垂落的白雪梅花纹衣袖,纤长指节抻到苏芷面前,递上一支银花枝托白玉兔簪子。
苏芷不明就里:“做什么?”
“芷芷,这支簪很衬你。”他一派温和举止,却霎时间触了苏芷霉头。
苏芷忍不住抽出半截腰刀,冷声斥责:“沈寒山,你把本指挥使当寻常小娘子看,你想死吗?”
她此举僭越太过,不该对上峰动粗。
可是沈寒山一再卖乖,挑衅她底线,是可忍孰不可忍。
沈寒山落寞收回发簪:“不要便不要,缘何动刀动枪的,伤同僚间的和气。”
他告降太快,苏芷也只得压下火气。
“嚓”的一声,弯刀入鞘,锋芒尽敛。
苏芷不愿同沈寒山闹得太过,好歹两人都同朝为官。
她思索一番,道:“沈寒山,我同你没有什么亲友情谊,故而开不起玩笑。我知你把我当同僚,赠簪不过好意。可我也是个女子,赠我发饰,亦有‘结发’之意,往后莫要那我开涮,明白?我忍你一回尚可,却不能次次容你。”
言下之意是,再同她胡乱玩笑,苏芷真会砍人的。
岂料,沈寒山只是凉凉望她一眼,低喃:“沈某可是很守礼的,亦晓得人情世故,倒无需芷芷点拨。”
说完这句,再无后续。
苏芷细细一品,觉察出一丝不对——沈寒山是什么意思?说他世事通达,也知送簪的含义么?既如此,他还敢给她赠簪?!疯了吧!
好在沈寒山的绵绵情谊不过一瞬息,他知苏芷不要簪,便考虑将其赠予苏婶娘。
此举,打消了苏芷所有绮思。
他果然没把苏芷当可婚配的可亲可近小娘子看待。
苏芷拦不得他,只道了句:“我娘还爱吃柳氏桂花糕,你若要送年节礼,记得多置办些她爱吃的小食,投其所好总好。”
“多谢芷芷告知。”他又恢复一派没心没肺的傥荡文人姿仪,进退有度。
这两年坊间没了宵禁,即便是子夜,街巷离还有稀稀疏疏的人。
夜里又下起雪絮,好在苏芷披了一身狐裘,不怕受冻。
差不多得去荒宅缉凶了,临走前,沈寒山非要寻一间粥铺吃豆沙加糖粥。
苏芷拗不过他,只得耐着性子陪他吃喝,两人并一桌刚分食了一锅粥。
刚给了店家粥钱,巷弄里便有打更人被吓得连滚带爬冲出巷子。
他认出苏芷腰间佩的弯刀,忙跪行至她面前:“官人!有!有鬼啊!”
苏芷同沈寒山对视一眼,知道是荒宅的精怪现身了,忙使一招飞燕掠空,踏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