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饶是冷酷如苏芷也被逗出了些许笑意:“是,大官,这位沈郎君比我官阶高,他最大。”
小娘子见苏芷好讲话,顿时笑逐颜开:“好呀,爹爹说过,来者是客。婉儿请大官哥哥姐姐们吃枣糕!”
小娘子很有义气地拍了拍胸膛,一溜烟跑入厨房里。
闺女养得胆大妄为,叶主簿被吓了一跳,赶忙给苏芷与沈寒山赔礼道歉。
苏芷却不甚在意,摆摆手道:“小娘子可亲可爱,何必拘着她,这样性子顶好。”
叶主簿原以为苏芷是杀伐果决的主顾,毕竟皇城司的名声,他远在边陲小县也略有耳闻。岂料苏芷说话和煦,待他也谦和,甚至比接待吴通判还要亲切,教叶主簿受宠若惊,心间连连叹息:传闻果真不可信呀!
叶主簿不敢慢待苏芷和沈寒山,他引两位入主屋,妻子与阿娘早把热炕收拾出来,还摆上瓜果,专供贵人们享用。
叶主簿搜刮出几两珍藏许久的茶叶,给苏芷和沈寒山一人斟上一杯茶。随后,他退出主屋,小跑至厨房,帮着抻面。总不能让年迈的老娘以及身子骨柔弱的妻子劳心劳力置办吃食,那他受之有愧。
苏芷同沈寒山对视一眼,低语:“这个叶主簿倒是个好的。”
沈寒山微笑:“人善被人欺。”
正因为叶主簿足够善良敦厚,才会一直身处低位。地方官在皇帝看不着的地方要想升迁,须得无比油滑,否则一定是被剩下的那个,这就是世态炎凉。
苏芷道:“或许他也有几分真材实料,故此县衙里还容得下他。”
不然,凭叶主簿的心性,早就被那些奸猾的官吏拉下马或是踢蹴鞠一般踢去当替罪羊了,哪里还有他的活路?
沈寒山道:“那不妨由我来试试他审案断狱的能力好了。倘若他真有几分本事,我身为大理寺卿,亦可对地方官进行考课,帮着举荐给吏部,待他有幸改官,何愁不能将他捞至门下。”
“你要用他?”
“有才之士,为何不用?看他年岁,不知在值上过了多少任的磨勘期,资历是尽够的了。”
大庆地方官想要升迁入京当官,需在任上经过三任六考的磨勘期,再由京中高官将选官举荐给吏部南曹,再由中书省审核选人,方有“改官”的可能。
苏芷皱眉:“你想好了就行,别为了讨好我,特地去撬人墙角。”
听得这话,沈寒山一笑:“芷芷觉得自个儿魅力这般大,能左右沈某仕途抉择么?”
他在笑话人,笑她自作多情,没脸没皮。
也就是说,沈寒山所作所为,都是经过自个儿深思熟虑,并没有存曲意逢迎苏芷的心思。
苏芷耳尖微微发烫,她确实会错意了。
她理亏,什么话都不说。
见状,沈寒山又有意逗她。
他靠近了她,呵气如兰,低喃:“不过,芷芷的枕边风确实吹得很有力,只要你提条件,等闲也违抗不得你心意。”
他故意暧昧低语,把他们强行拉成一对,凑成同床共枕的情人。
苏芷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头一回被人吓到,急忙跳出炕桌。
她动静太大,如离弦之箭,一下同沈寒山拉开一丈远。
沈寒山晦暗不清地眯起眼眸,打量苏芷。
苏芷强装镇定,拍了拍衣上褶皱,道:“你我来者是客,总不会一直让主人家操持里外,显得跋扈蛮横。都是苦出身,没那等清贵脾气,咱们一块儿帮忙做饭吧。”
她说得道貌岸然,这是苏芷最会粉饰太平的一日。
精明如沈寒山,怎会不知苏芷方才因他一句话便心猿意马,方寸大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