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回事——”
我低头,大脑一片空白,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指尖的凉意,渐渐爬上我的手臂,接着是我的五脏六腑。
彻骨的寒意穿透我的大脑,头晕目眩间,一片黑暗袭来,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旁边守着里德尔。
“还以为你死了,你躺了一个早上了。”里德尔怀抱着手臂,头颅高高抬起。
“哈哈——”我配合着干笑了两声,“这并不好笑,这并不是装酷装冷漠的时候,里德尔,你安慰我,说点好听的话,我会感觉好很多的。”
“兔子怎么样了?”我感觉还是很虚弱。
“没死——真奇怪,是你干的吗?”
“我不觉得是,人在短暂的窒息时候,会陷入一段休克时间,”我说,“可能那只兔子本身就没死透吧。”
我耸耸肩,喝了口水,又躺着了,摸到自己怀里那个硌人的小东西,才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里德尔,这个给你。这是捕梦网,印第安人会把它挂在床头,据说它可以捕获美梦,驱散噩梦。”
里德尔拿在手上看了半天,看不出什么表情:“为什么送给我?”
不是应该先说谢谢吗?
“祝你生日快乐!因为你生日啊,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啊!”
“生日?”里德尔的眼睛微微皱眉,迷茫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是生日。
我正想给他解释,他已经把捕梦网放进了自己胸前的兜里,动作之间,明明小心翼翼,生怕把它弄坏,然而抬头,却挂着一脸的不在意,就好像是在说,你的礼物,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二月,二十九日。”我说,头隐隐作痛,眼皮子在打架,只想再睡一会儿,可还是强撑着,拉过里德尔的手,说,“不要再想着去报复了好吗?就像一开始,你只打算以牙还牙,后来报复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里德尔不说话,眼神闪躲,放在我手心里的慢慢抽离。在最后一刻,我的另一只手搭上他的手背,那只手却又被他迅抽离。
我情愿告诉我自己,他只是心中的愤懑还没有泄够,而不是,竟从中得到了做坏事的快感。
“你如果还想要那只兔子死掉,我可以让它现在就死掉。”我在里德尔惊讶的瞳孔里,看着冷静的不像我自己的自己,“或者,之后,你哪天想要那只兔子死掉,你都可以找我,随时。”
“真的?”里德尔谨慎的看着我,垂下眼眸,似乎在思索我突然之间的转变,“为什么?”
“这如果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不做?”我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我在想,我是否真的孤单到,一点也不在乎里德尔怎么做
躺在床上的那几天,我都在等里德尔的回应。直到一周后比利·斯塔布斯的兔子,因为自己的疏忽,被他在睡梦中压死了。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冬天真的是格外难熬,好多小孩得了流感,还有肺结核。他们被集中在了另一间屋子里面,咳出来的鲜血把床单都弄脏了,没人管,也得不到有效的医治,半夜总是会传来他们的呻吟声和哭泣声。
而现在我所在的床上,原本是三个小孩,现在也只剩下我和里德尔了,怪空荡荡的。
我手里拿着一块光滑的木板,用木炭在上面画了一个拿着剑和盾牌的小人,小人对面是一只张着大翅膀的龙。
里德尔坐在我旁边,眼睛盯着木板,听我抑扬顿挫的声音讲述着。
“勇敢的骑士拿着宝剑,冒着随时可能被恶龙一巴掌拍死,或者被恶龙喷出的火焰烧死的危险,即使心里带着恐惧害怕,但是为了他心中的公主,他仍然选择了和眼前的恶龙战斗到底······”
“骑士倒在了血泊之中,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他迷迷糊糊之中仿佛看到了公主,就这样,他到临死的最后一秒还在祈祷着公主的幸福,王子这时候终于赶到了,给了虚弱的恶龙最后一击······最后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我逐渐代入到我讲述的故事里,仿佛我就是其中的某一个人。
“会有人如此愚蠢么——”里德尔带着不屑的语气怀疑。
里德尔无情的嘲讽,让我瞬间生气,随之而来的,则是悲伤,我的语气已经染上了鼻音,“他这不叫愚蠢!”
“不是愚蠢是什么?”
我想起我的爸爸,他为我付出的一切,付出到堪称“愚蠢”的地步,而我现在,却在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到的地方,想起他,我就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赌气似的将木板扔到地上,跑了出去。
我朝着孤儿院的后山走,只有那里,别人才看不到我的哭泣。
似乎走了很久,又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我不知道我走到了哪里,我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走,任由双脚把我带往除了孤儿院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好想逃,逃离这个世界,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多待在那个冰冷冷的孤儿院一秒钟,我都会感觉到窒息。
我以为这4、5个月的时间已经够我适应和接受现实了,然而不是的,一旦想起关于原本时空的一点点画面,我都会无法控制的难过。
穿越的前一天,爸爸新做的小船模型还放在我的书桌上;我们甚至还在计划着,下一个假期是去苏黎世还是去旧金山·····
我是多么的想念他啊,思念长时间压抑在我心里的心结,一点点的吞噬我,我日复一日的麻木着自己,长久以来对自己的无能,厌恶到达了极致,我不敢去想,刻意避免去想,我已经在另外一个世界了,我能做的只有想念——
仿佛掉进了一个旋涡,无数黑色丝线拉扯着我,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丝线缠住我的口鼻,呼吸变得困难,心脏跳动一下就撕裂一次,眼泪继续灼烧,神魂恍惚,我在油锅煎炸下上下翻滚一般。
我被挟持在黑暗里,直到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