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双月听后就笑了,“你直接说是堕落好了!我又不会生气。”
且惠说:“不是这么说,每个人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这是你的自由。”
魏晋丰的舅舅离异后单身至今,男未婚女未嫁,他们之间发生点什么无人能置喙。
倒不需要用到堕落这么严重且贬义的词汇。
她们走到东门边,那棵百年古松越回廊而入,针叶在秋风中簌簌颤动。
一声脚底摩擦的响动,树下有名哨兵冲她们敬了个礼。
冷双月忽然有些苍凉地扯下唇角,自顾自地说:“你还记得这些吗?敬礼的警卫,内部特供,出入专车,院子里等待差遣的厨师、花匠,站得整整齐齐。”
这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且惠摇摇头,“我不想再记得了。”
总是对这些念念不忘的话,她怀疑她是否能活到现在。
爷爷一死,爸爸的集团破产,就已经宣告了她的人生不可能再是坦途,路上鲜花着锦。
冷双月说:“我记得,我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爸爸被抓起来以后,妈妈把我放到了外婆家,自己去了香港嫁人。我舅舅游手好闲,吞了我妈留下的抚养费,叫我别上学了。”
这番遭遇听得且惠义愤填膺,“没有告诉你妈妈吗?她也不管管你舅舅!”
“她已经在那边嫁了个小富商,生了两个孩子,哪里还会有精神来管我呢?”冷双月的笑悲哀而无力,她说:“不读就不读吧,我当时想,没有学历我也能混个出人头地。可是太难了,且惠,真的太难了。”
且惠点头,“嗯,我明白。”
家里破败后,许多人都对她不再恭敬,甚至不肯稍微和气一点。
到那个时候她才发觉,这个世界的势利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冷双月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会所里推销酒,一晚上被人摸了十次大腿也没卖出去一瓶,后来还因为得罪客人被赶出来,工资也没给我。零下十度的天气,半夜我舍不得打车回家,是走回去的。那天晚上我就发誓,我不会再让自己比今天更惨。我还要等爸爸出来呢。你不知道吧,他在牢里表现出色,减刑了。”
回廊内光影昏淡,冷双月艳丽昂贵的衣裙花朵一样被吹开,像个欲望过盛而资质不足的野心家。
且惠看见一种冷硬落寞的神情,在她的眼中里闪烁。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撑着这么一口气。
且惠的眼角悄悄湿了,她太能感同身受冷双月的遭遇,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
幸运的是,妈妈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不易而放弃她。
她沉下一口气笑笑:“那太好了,祝你们能早日团聚。”
路快走完了,金色匾额横空出现在她们上方。
冷双月在大门口站定,她说:“且惠,你也要好好的,振作起精神来。”
且惠用力地嗯一声,“谢谢。”
她手里拿着包,正要跨过大门迈出去,一抬眼,看见沈宗良站在门口。
古树底下,他仍穿着酒局上的黑衬衫,右手拢了烟倚在车门边,肩上担着浓郁夜色,一派深沉的温柔。
只是看了一眼,且惠便陷入混乱的心跳里。
身边的冷双月笑着问:“沈先生是专门来接你的?”
她吃惊地啊了一句,“不。。。。。。不知道啊。”
且惠哪里还敢这么看?兴许他只是有事情吧。
即便被内啡肽支配,她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想,会更加深陷泥潭不可自救的。
但沈宗良已开口叫她,“小惠,回家了。”
冷双月敬慎地冲他点头致意。
然后用手拱了下且惠,笑着八了她一段:“快去吧。要不怎么都说你俩有事儿呢。”
且惠想要争辩,想问你从哪里听说的,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只好一笑置之。
脖间那根动脉跳动激烈,使她生理性地干咽两下。
这段路并不长,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
她既要藏好心事,又不能走出洋相,太为难她了。
第18章chapter18
好不容易挨到沈宗良面前,且惠抬眼看他,夜里孤魂游荡一样的目光。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沈宗良,你怎么在这儿?”
沈宗良不动声色,借着月色端详她,“送了一位叔叔过来,等一等你。”
他是说了,且惠也没聋,她听得很清。
她更不傻,明白沈宗良话里话外捎带手的人情,其实是特意为她而做。
试问还能有什么人需要他亲自送?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为什么非要来接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