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暴雨天气,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急骤而猛烈。
许听雨呆呆地跌坐在泥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雨滴打在身上很痛,可远不及心里的痛。
一个小时前,她赶到许氏大厦楼下。
周围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她冲进去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不远处,一个殓尸袋放在地上,周围还站着几个警察模样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惊惶地扑过去,却被钱秘书拦住了。
“大小姐,不要看了,许总,他、他……”
他说不下去,眼圈发红地别过了脸去。
从三十楼一跃而下,血肉模糊,残缺不全。
任是谁看了,都接受不了。
更何况,许听雨跟父亲的关系一向都很好。
可许听雨坚定地扑到殓尸袋旁边,她不信父亲真的死了。
只见颤颤巍巍地伸手,拉开了拉链。
里面,露出她父亲满是血迹的脸。
她父亲腿部先着地,头部相对完整。
她摸他的脸,皮肤相触,是麻木的冰冷。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触感,趴下去听他的心跳,可她什么都听不到。
父亲的温度和心跳,都不知所踪。
她呆呆地抬起身,侧脸耳朵沾满了血迹,着急地质问钱秘书,“为什么不送去抢救?”
钱秘书眼中一痛,连忙过来拉她,“大小姐,救护车已经来过了。”
宣布当场死亡。
不等许听雨说话,便听到四周传来喧嚣。
“许建民自杀了?那我的五千万债务谁来偿还?”
“天杀的,他倒是一死百了,欠我们这么多钱怎么办?”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想死了就算了,父债子还!”
……
一帮追债地要冲过来,但在看到满地飞溅的血肉后,又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谩骂不止。
钱秘书连忙将许听雨护住,带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
“大小姐,外面都是债主,你现在出现不安全,先躲一躲。”
“夫人和少爷那边,我还没通知,你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钱秘书在许氏工作了二十多年,可以说是看着许听雨长大的。
此刻他看着许听雨,眼中满是疼惜和担忧。
娇养在温室里的花朵,该如何担起风雨?
许听雨脑子很乱,但还是在一片混乱中,抓住了重点。
“不要,先不要通知家里,我、我来处理。”
她母亲是个比她还要娇柔的人,弟弟更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都受不得惊吓。
她稳了稳神,对钱秘书道:“还要先麻烦钱叔…送我父亲去殡仪馆。”
钱秘书点点头,又看了她一眼,道:“大小姐,祁总呢?有他在,那些人不敢乱来的。”
祁时风?
她接了钱秘书的电话,疯了般下楼时,他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赶来这边的路上,她惴惴不安地给他打了无数电话。
无一例外,全都没人接听。
现在,在钱秘书的提醒下,她再次拿出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人在溺水的时候,总会想抓个救命稻草。
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对面接通。
然而,迎接她的,仍然只有机械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她在幽暗的通道里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朝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