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商,沈家是真的很看好海外的那一片未知的领域。得了皇帝的应允,他们帮起忙来也自然是不遗余力。
除了粮草,他们还捐献了大量的银两和药材。
“嘿,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只是我们江南多才俊,保不齐今天我救助的这些百姓里面出个状元探花,才子榜什么的呢,到时候他们可都得记着我沈家的好”
沈家家主从不掩饰自己的市侩,可是却也坦荡到堪称真诚。
虽然有富商与朝廷在后支援,当地的知府也是个非常精打细算的人。他在赈灾工作上很有章程,又尤其善于治理水灾。
唐久依稀记得,当年这人科举的时候,那篇策论是与赈灾相关的。
说起来,唐久也是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领了,近十余年的进士策论,唐久都一一读过,不能说逐字逐句记得清楚,但大多有印象。
从策论之上,唐久总是能够看出几分那些未来朝堂官员的秉性。
纪尘寰让这人镇守南方州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唐久来到了南方,见到了这里赈灾的场景,就更是肯定了自己当年给纪尘寰的建议。
唐久将自己在南方所见之人、所行之事一一写在了给纪尘寰的书信上。驿站快马加鞭,唐久来江南时用了十日,而这十日的时间,却也足够她的书信走个来回。
纪尘寰一封一封地数着唐久的信,看着那匣子之中越来越厚的信件,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焦躁。
他虽然知道此行艰难,但是以唐久的手段,两月有余足该返京了。
可是如今两个月过去,唐久丝毫没有回转的意思。毕竟南方的天灾还没有过去,可是老天阴雨不停,他们凡人又有什么办法
纪尘寰有些焦躁地在寝宫之中来回踱步。他的手指神经性的抽动了一下,纪尘寰很快伸出自己另一只手握住这根手指,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黑沉了下来。
太皇太后从走进他孙儿寝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幅光景。
看见纪尘寰这副样子,太皇太后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她见不得皇帝这副六神无主的焦躁模样,这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纪尘寰听到身后有声响,他很快转过身。而在他在回身的霎那,他的脸上的全部情绪都一一收敛。
纪尘寰没有解答太皇太后的问题,只是虚扶了一下太皇太后,问了一句“祖母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孙儿”
在纪尘寰年幼的时候,朝政由太皇太后把持,后来纪尘寰年岁渐长,太皇太后也开始逐步还政于纪尘寰。
就像当年她可以不顾太皇太后的尊容,跪在无名谷前一天一夜一样,她对皇权势力没有半点的贪恋,一心所求的只是这个国家昌盛。
如今纪尘寰成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君王,太皇太后自然也并不太恋权柄。
纪尘寰虽然没有回答,可是太皇太后已经看到他手中捏着的信。
知道信是唐久写的,太皇太后猜测“可是南方进展不顺利”
纪尘寰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封信放回自己的匣子中,这才对太皇太后说道“天灾之事,我们凡子终归不择其法,不过老师此去赈灾,却还不忘为我寻找忠臣良将,当真是煞费苦心。”
太皇太后笑了笑“阿九这个孩子,从来都是有心。”
她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太监总管为太皇太后奉上了一杯她习喜欢的核桃露。
太皇太后素来不喜饮茶,却对这种甜滋滋的补品很是喜欢。
只可惜纪尘寰就没有欣赏这种甜品的眼光了。他从来只喝茶,还要极浓极苦。
在无数个挑灯夜读的夜,这样的浓茶陪伴了他与唐久的两个人的时光。
“如今陛下已经一十有七个,眼见着就要到了弱冠之年,总不该这样麻烦阿九的。她一个女孩子,为你蹉跎了十年青春,难不成还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太皇太后笑着摇摇头“阿九也总是要嫁人的。”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了纪尘寰手中的匣子上,不过很快,太皇太后就恍若无事生一样的移开了目光。
她只是笑着看着纪尘寰,就仿佛世界上最普通的老祖母一样的慈祥宽容。
纪尘寰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他低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忽然轻笑出声“祖母,我看你是忘了。”
迎着太皇太后的视线,纪尘寰缓缓笑开“早在当年老师为我收复幽州白月城的时候,就曾经与白月城中人立下誓约,说她将永生永世侍奉神明。不然你以为,那个幽州白月城的祭司为什么非要巴巴的跟着老师来到京都还不是要监督他们的神使。”
一旁的大内总管无声的打了一个哆嗦,他在纪尘寰身边伺候多年,当年幽州白月城归降的时候,总管自然最是了解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虽然6行之跟随唐久进入到了京都,可是却从来没有干涉和拘束过唐久的行动他是真的供奉神明,被纪尘寰那么一说,反而像是个教养嬷嬷了。
而如今一口大帽子扣了下来,6行之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盯着不让谁出嫁的这个职能。
可是天子之言,一言九鼎。纪尘寰就是有这副颠倒黑白、信口胡诌的本领。
太皇太后的笑意在唇边微微淡了几分,她审视着纪尘寰,似乎想要从他的眼角眉梢之中寻找一丝破绽。
可是纪尘寰就像她最精心雕磨过的一个作品一样,此刻的笑容无懈可击。
而纪尘寰的说法虽然十分荒诞,可是当这句话是被纪尘寰说出来的时候,就莫名的增强了许多的可信度。
然而他三言两语,断绝的是他授业恩师的此生的嫁人之路。
这其中的种种,大内总管根本不敢深思,他只有深深的将头埋下去,将自己融入到空气之中,生怕飞来横祸。
知道的多死的早。这个道理,作为大内总管,必须牢牢的刻进心里。
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意义不明的对纪尘寰说道“帝师出身无名谷,就是方外之人,不理会人间嫁娶之事也情有可原。不过尘寰,你身为帝王,当为皇家早日延绵子嗣才好。”
太皇太后拍了拍纪尘寰肩膀,而纪尘寰只是微笑着看着太皇太后。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无声的碰撞,最终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她深深的凝望了一眼纪尘寰,一言不的缓缓走出了属于她孙儿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