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以为周边的海岛小国尽数臣服于他们,而倭国只会先考虑解决百济的问题、高丽则要和大唐作战,于是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他们毫无疑问地反应慢了半拍。
或许这一出入侵江口的交战,几乎在发起攻势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留守在港口这处的新罗士兵不过千人。
他们原本还能依靠着船坞水寨的戍防屏障,阻遏敌军船只进入兄山江内,却偏偏遇上的是一群顶配的战船。
艨艟斗舰飞快地撞出了一条出路,也不知道到底是战船船头开的道,还是其上的弓弩手表现绝佳。
新罗兵卒意识到来人不好对付,却更为惊惧地发现,在这些已经很是凶悍的战船后头,居然还有那样数座楼船。
一名士卒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火把给丢了出去,意图在不引起旁人注意的情况下,赶紧跑去附近的州府报信。
可几乎就是在他将火把丢出去的那一刻,一支长箭遥遥而来,飞速射穿了他的后心,将他击杀在了当场。
“好箭术!”孙仁师毫不吝啬地比划了一句夸赞。
这一箭以重弓发动,凌空飞射,射的是那火光边上闪过的黑影,比起寻常的射箭来说要难得多,足以证明这位参军的真本事。
卓云却只摇了摇头,并未因此居功。
比起她这一箭,水师登陆的交战无疑更有一番震撼。
陆续驶入水寨围栏的战舰继续在朝着岸上发出拦截的攻击。
而在所能见到的地方,艨艟舰上的不少士卒,已经干脆选择跳入了水中,顶着皮甲与刀剑的负重攀爬上岸,直接与那些试图逃窜的新罗士卒扭打交战在了一处。
负责戍防的新罗兵卒里倒是有些聪明的,直接点起了火箭朝着此地飞射而来。
可他们又怎么能在夜色中看到,这些海鹘战船和艨艟斗舰之上,其实都包裹着一层牛皮,只见得箭矢扎在了上头,却不见有火起。
甚至更多的箭矢直接与船身发出了碰撞后掉进了水中。
这些东西根本没有阻止唐军战船往前推进,反而只见海鹘的踏轮不断转动,让它们像是一辆辆特殊的战车撞了过来。
这样的一幅画面,无法不让这些新罗士卒愈发感到恐惧。
在恐惧抵达极点的时候,他们口中喊着那些唐军辨别不清的字眼,朝着远处奔逃而去。
这其中或许会有侥幸脱逃的,但其中更多的,还是倒在了追兵的刀剑之下。
“不必追远了。”孙仁师随即下令。
粮仓又不在此地,他们将此地的新罗士卒赶尽杀绝有什么意思。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另一件事——
换船!
孙仁师毫不迟疑地拽紧了绳梯跳下了楼船。
这个换船举动势在必行。
哪怕是规模最小的艨艟,也很难在那江上行驶。
谁让这些能用于海航行驶的船只吃水都不浅,若是行在江中,难免发生触底的情况。
所以他们此刻要做的,是留下了一部分人把守船只,顺便将周遭新罗州府的注意力吸引到此地,而其余之人,则迅速换上了船坞之中的小船。
当然,这些被称为“小船”的,其实也是新罗军中的运输船,只是要相对来说体型小些而已。
不过相比于能坐上六七百人和进攻器械的楼船,这些只能坐二三十人的运输船,就显得太小了些。
阿史那卓云早已将弓收起,紧跟上了孙仁师的脚步,随同他坐上了其中一艘运输船。
刚一上船,就听到他抱怨了一句,“呵,哪个家伙刚才往这艘船上射了一箭。”
孙仁师拔下了船上的长箭,一把将其丢进了水中,朝着前头顿住脚步的士卒后背一推,“赶紧开船,刚才楼船压阵才要慢一些,现在就要做冲锋在前之人了!”
“将军,您还是小心着点吧。”那士卒也跟着接了一句。
但他说归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
这些海军执掌起大船娴熟,换到这河流水道上也是一点不差。
在外头船坞后方小城易主的同时,一艘艘运输船已滑入了兄山江水道,直奔新罗王都,不,应该说是直奔粮仓所在而去。
提防岸上冷箭的同时,并没有影响这些连缀成行的小船都默契地在船尾点上了一支火把,以防在晦暗夜色中出现船只追尾的情况。
以至于打眼望去,在这河道之上,竟像是有一二百点星火排列成行,正在快速地移动。
像是要在江上形成一条火焰长绳。
……
“那是什么东西?”
沿江哨岗之上的守夜人就是看到的这样的画面。
夜间行船的情况极为少见,更何况是这样的动静!
若是真有什么特殊的运载安排,早就应该朝着兄山江沿岸的哨兵通告,以防出现误伤,而不是在此刻突然到来,让人只觉闹鬼一般的惊骇。
其中一个士卒当即跳下了哨岗小楼,朝着江边挥动火把,可明明那船队起码有三千人,却没有一个对他给出任何的回应。
反而是他凭借着那一点闪过的火光惊觉,那些船上的人穿着的,并不是他们的盔甲。
所以那很可能不是他们的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