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脸红透了,强迫着自己将视线移开,像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地黏在床上,大脑运行的速度比三十年前的旧电脑还慢,经不起多少思考就会因过载而宣告死机。
浴室里传出了水流声,江隐的心跳骤然加快起来。她猛地从床边站起来,对着洗手间,用十分明显的颤抖的声音喊道:“姐姐、我、我老师临时找我有、有事,我出、出去一趟!”
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江隐还不等江蓁回答,便飞一般心虚地逃离了“现场”,一口气跑到楼下简陋的花园里才停下。
暮色已经降临,热气消散,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吹醒了江隐的大脑。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马路对面的商店里,从冷藏柜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沁凉的液体入了口,顺着食道滑进胃里,终于让她那充斥着全身和五脏六腑的滚烫灼热消退了不少。她冷静了下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了进去。
月亮刚从云后露出头,漫天的繁星尚未开始闪烁,只有一两颗过分明亮的星星能被人发现踪迹。
江隐将外壁凝结着水珠的水瓶贴在了自己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她愈加清醒了不少。如今算是完全缓过来了,虽然脑海里还会划过刚才那道朦胧的人影,但江隐并不会再为之而感到剧烈的脸红心跳了。
反正现在也回不去,江隐索性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而后抬起头,望向了逐渐昏沉的天空。
安静的夜晚,适合思考一些重要的问题——比如,她是该默默隐藏自己的江蓁的喜欢,还是赌一把?
握在掌心的矿泉水瓶被江隐不自觉的攥紧,塑料瓶身有些变形,发出了“喀拉”两声抱怨。
起先,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对女孩子动心,更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江隐。按照狗血的桥段,真假千金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后,或许会反目成仇,又或许会成为最亲的姐妹,但偏偏江隐选择了第三条路,她喜欢上了江蓁。
在自己称得上是灰暗的十九年人生里,江蓁像一束裹挟着暖意的光,穿透所有尘埃落在她身上。
小心翼翼地活了这么久,江隐想,她也该尝尝勇敢一次的滋味了。
**
在楼下坐了大约四十分钟以后,江隐终于又回到了酒店里。轻敲两下后,江蓁很快过来开了门。
“我洗澡时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知道你出去了。”
“老师叫我有事儿,”江隐把捏扁了但还剩几口没喝完的矿泉水瓶随手放在桌子上,“于是就出去了一趟。”
“这样啊,”江蓁正在给自己的脸上涂抹护肤品,“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还以为是遇到什么急事儿了,可吓了我一跳呢。”
江隐忽然走过来,捞起她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摸了摸,问道:“没吹头发吗?”
“吹了,但是那个吹风机不好用,出来的风太小了,我举得手酸。”江蓁无意地抱怨了两句。
江隐才想起来自己把吹风机这茬给忘了——她头发不长,刚好及肩,吹起来不像江蓁那样的长发花时间,所以虽然吹风机不好用,但她也没多在意,这会儿经江蓁这么一说,她才感到一阵懊恼。
江蓁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反正离睡觉还有好一会儿,头发自然晾干就好了。她从包里又掏出一瓶名贵的面霜,还没走进洗手间,就被江隐连推带牵地拉了出来。
江蓁一头雾水地被江隐按在了凳子上,直到看到江隐把吹风机的插头插在桌边的插座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没事的,阿隐,我不吹也行。”
“不行,”江隐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但时理直气壮地驳回了江蓁的请求,“我室友之前说,长时间湿发对头皮不好,还容易生病。”
江蓁张嘴还想拒绝——毕竟要吹干她的头发会花很长时间,她担心江隐的胳膊也会受不了,谁知江隐按下了吹风机的开关,她的话被淹没在瞬间响起的吹风机噪音里,没了出口的机会。
于是她只能乖乖地做好,任由江隐捞起了她完全未干的发丝。
桌上正好有一面她带来的便携化妆镜,江蓁稍稍动了动,把镜子搬了过来。调整好角度后,镜子里正好能看见自己的脸——她又重新摆放了一下镜子的位置,这下能看见江隐了。
好像不管做什么事情,江隐都会十分认真又专注。哪怕是干着吹头发这样几乎不用费脑筋的事情,她看起来也格外仔细。江隐会将缠在一起的头发小心地分开,确认不会弄疼和让热风烫着自己后,才举起吹风机,从上到下吹干发丝。
客观地来说,江隐是个很适合做女朋友的人——但是江蓁完全想象不出她和男人在一起的样子,她认为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江隐,江隐在恋爱里更适合成为被依靠的那一方。
于是江蓁试图把江隐身边的人换掉,换成一个女人,这瞬间就变得合理和顺眼了许多。
不知怎么地,江蓁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们现在这样,其实就很像情侣。这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江蓁又把江隐放在了自己的恋爱伴侣的位置上。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江隐似乎真的……完美符合她想象中的恋人。这一次,她竟然没有立即打断自己的思绪,但也没办法再继续想象下去。因为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大声呐喊,谴责着她这有悖人伦的想法。
她们是姐妹,她怎么可以对江隐产生这样龌龊的想象?
江蓁伸出手,默默再次调整了镜子的角度。这下无法完全看见江隐的脸了,她那“罪恶”的思绪也顿时失去了源头,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