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谷失笑道:“怎么还和儿时一样贪嘴。”
他一面说着一面微抬起手,似乎是想像小时候一样揉一揉容清棠的头发。
容清棠心里一紧,借着拿起画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
“这本画册只当是我买下的,过会儿我拿银票给你。”
这本山水画册是孤本,容清棠找了很久都无果,她知道二师兄应该也费了些力气,并非像他所说的那般轻松。
怀谷的手状
似自然地放下,他语气如常道:“你我之间还需要如此见外吗?”
容清棠故作严肃道:“这回你不收我的钱,是不是为了下回卖我的画也不给我银子?”
“我可不敢,”怀谷笑了笑,“万一到时赫赫有名的‘青里’不肯把画放在笔墨阁卖了,我的生意肯定得元气大伤。”
有很多书画商一直在打听化名为青里的画家究竟是谁,想取代笔墨阁与之做生意。但除了容清棠身边亲近的几个人,还没人知道青里其实是个女子。
容清棠说:“就这一两月之内,我应该会有一幅新画。”
怀谷神色微动,问:“这次想画什么?”
容清棠避而不答,“到时你就知道了。”
“好,那我先把消息放出去,”怀谷没有追问,“至于那幅大婚图的赝品流出之事,我也会尽快查清楚。”
“若笔墨阁当真有内贼,我绝不会轻饶。”
想起那幅大婚图,容清棠倏地意识到——
和以前那些出现赝品的画不同,她这幅大婚图的原画不曾卖出。甚至除了拿去笔墨阁麻烦师兄帮她装裱以外,这幅画不曾示于人前。旁人都不应该知道青里画过这么一幅画。
但那幅赝品仿得几乎能以假乱真,这也意味着仿画的人不仅画技精湛,还应仔细对照研究过原画。
如此一来,笔墨阁中能做到这个程度的人或许就只有……
容清棠抬眸看了一眼与自己相识近十年的师兄。
忽然问:“师
兄近来可有新画?”
怀谷摇了摇头,不无遗憾地说:“生意繁忙,我已经许久不曾静下心来作画了。”
“还是不可偏废,师父知道了会怪罪的。”
“好,谨遵师妹教诲。”怀谷故意道。
见他打趣自己,容清棠把心底的疑虑暂时放在一旁,问起了师父和师娘的近况。
怀谷这次离京,也顺便去江南见了一趟师父和师娘,他一一耐心说与她听。
院子一角的罗汉松后,卫时舟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容清棠的身影。
方才怀谷抬手想触碰容清棠时,卫时舟几乎忍不住想走上前去失礼地打断两人的谈话。
直到容清棠避开了怀谷的动作。
两人交谈的模样十分熟稔,但中间一直留有一段距离,并不会显得太亲密。
得知容清棠即将与谢闻锦和离,怀谷也忍不住开始想朝她靠近。但容清棠并没有因为相识已久便放下界限感,方才的躲避其实也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卫时舟知道,容清棠太敏锐,也太理智。
若容清棠察觉了他的心思,会不会更冷静疏离地拒绝,更不许他靠近一步。
他已活过一世,她是否会察觉他的灵魂已经衰老腐朽过一回,又是否会不喜。
卫时舟眉间蹙痕渐深,心绪几度起伏。
怀谷从寺里离开后,卫时舟仍一直站在那片阴影里。
夜色降临,容清棠所住的寮房内点了灯。她的身影映在窗上,他的眼神便一直追随着那道影子。
直到一室暖光
熄灭,卫时舟才转身回到自己房里。
长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