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玻璃门再次被人推开,牵引着风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书店总算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庄曼侬飘忽的神思被风铃声拽回安静的书店,抬眼看去门边……
听说油桐树的种子毒性很强,庄曼侬想,其实油桐花也有毒吧。
不然,怎么会刚想起油桐花就见到姜池呢?
“欢迎光临。”
何冬容露出她的招牌甜笑,笑眼在看清男人长相后又亮上几分,出于八卦,一只手悄悄在身侧挥起来,希望庄曼侬能看见她。
不过,后者全然不用她来示意,早在风铃响的那一刹就看了过去。
来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身形颀长,穿着身考究的西装,将收好的长伞插进伞篓后冲柜台处微微颔首,又在地垫上蹭净鞋底的雨水才信步进店。
只是刚走两步就顿住,像是觉察到了那两道始终没收回的视线,转睛往柜台旁的休息区看了去。
一瞬间,四目相遇。
庄曼侬恍惚片刻,记忆中唇红齿白的少年渐渐与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重叠,心跳奇异地快了些。
怎么还在胡乱雀跃?她暗哂声,边轻微屏息,放得从容安慰那颗怦怦跳的心:不就是遇见以前喜欢过的人么,现在早没什么了呀。
边想着,人却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隔着数米远朝姜池点点头,一如当初见他时那样叫他声。
“学长。”
“学长?!”下意识接过话的何冬容掩住嘴巴,视线在两人中间扫了扫,然后就见男人迈着长腿朝休息区去。
木头吊顶的书店搭上暖光灯,颇有情调,和外边黑沉沉的雨天看上去是两方天地,黄澄澄的光把吊顶的木椽照成城堡里的金砖,而姜池,就像童话里的王子。
只不过是裁了燕尾服尾巴的王子。
庄曼侬忽觉好笑,但又笑不出来,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姜池,只觉得心跳越发不争气,又体验了回那种很久以前就丧失掉的悸动。
所以啊,耀眼的人就算当了木匠,魅力也是不减当年的,反而还要成熟。
姜池最终在离她两三步远的位置停下,看清她脸上有两团手撑出的红印,笑着和她说了第一句话:“原来真的是你。”
嗯?
庄曼侬没明白“原来”二字,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忍不住阴谋论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那声“学长”显得没那么突兀尴尬。
毕竟,她和姜池充其量也只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点头之交罢了。
看她似乎是在走神,姜池眉宇间反倒又添上三分笑意,朝她伸出右手,语声清朗道:“好久不见啊,庄学妹。”
饶是她听惯了庄景伊的低音炮,这时也不太适应,为这几个字微怔片刻,后才垂眸看他的手,指骨修长,漂亮得像是漫画里的比例。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他掌心时,她清晰地感受到了一层薄茧。
他的手指这么细,真的能做好木工吗?
心底忽然质疑起姜师傅的手艺,面上却肃穆得像在和老领导握手,调出复读机的功能回他:“好久不见啊。”
旁观了二人握手叙旧的何冬容与孟玖都摸不着头脑,干脆各忙各的去,一个在前台开小差钻研菜谱,另一个则是去仓库做苦力清点书目。
至于店主庄小姐,自然是带着她唯一的客人到休息区的圆桌边坐下。
桌上的气氛丝毫不活络,庄曼侬先到角落冰箱里取了罐柠檬茶给他,坐下后好久才憋出句话:“学长怎么会在南遥?”
他坐得极其端正,将柠檬茶放下答她:“本来有个家长会,不过我舅舅临时决定要自己来。”
他总是很正经,庄曼侬不得不猜测他这身西装也是为了家长会而穿,想着她在藏在桌底不停敲膝的食指慢下些。
刚从冰箱里出来的柠檬茶上慢慢附着上密密的小水珠,她慢点着指尖,问他句看似是废话的话:“学长是来买书的?”
对面的人沉吟会儿,低咳声说:“抱歉,我本意是想进来避避雨。”
不过他最初的避雨目的地是街道另一侧的礼品店,会在这里停住脚步完全是因为店外那盆打眼的向日葵与书店的名字——葵花庄。
他好像对这个奇奇怪怪的店名一见钟情了。
至于葵花庄庄主……不,葵花庄店主庄小姐在听见这个回答后微哽,停下敲打的指尖说:“不用抱歉呀,这种事我也做过的。”
她下意识偏过头,看向落地窗外的街道,街道对面是家礼品店,从她念高中那年就开了张,那块蓝白相间的旧招牌始终没换过,以前她也在店里避过雨的。
姜池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看她眼后又将面前的易拉罐转了半圈,不知怎么想的就夸了句店名很别致的话。
偷听两人聊天的何冬容忽然远程呛了声,庄曼侬别过头嗔她眼,脸色无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她的店名从出世起就“饱受诟病”,连中年代表庄咏归先生都觉得土,吐槽说听上去像武侠小说里的小山庄……
哪知道姜池就这么一脸真挚地夸了出来?
尴尬之余倒也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在,庄曼侬忍不住又看他眼,这回带着些认同意味,不巧这时候姜池的手机响起来。
“抱歉,接通电话。”
她点点头,看姜池离开座位转去置物架边上,对着他笔挺的背影,“咔”地拉开罐柠檬茶抿上小口。
或许是因为她惦记过姜池好多年,和他面对面坐时总难自在。她低叹声,甩了甩脑袋,试图摒弃杂念回到姜池进店前的状态,奈何这个想法在听到姜池的声音后就“中道崩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