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逍城市区出发,到达钓矶县城区时约莫花了两个小时,中途两人停在路边吃了会儿小点心。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道理用在小县城身上同样适用,比起大城市,小县城只新楼矮了些、旧建筑多了些、街道窄了些。
姜池载着她绕去了一所小学旁,指了指掉了两块瓷砖的老旧校门说:“我的小学。”
她看向窗外,学校正门上方焊着“钓矶小学”几个字,其中“矶”字已经脱落成“石丿”的模样,有些滑稽。
车子不宜久停,姜池又领她去了隔壁街上,停在另一所稍微洋气点的学校前介绍了他的初中学校,然后指着学校旁边的居民楼说:“以前念书时我和外公就住在这儿,每周放假才回乡下。”
她问:“那你高中去了逍城以后,外公就一个人住在乡下?”意识到什么,她停顿下补充,“你外公。”
姜池为她叫顺口弯了弯眼眸,答她:“嗯,不过他不是你想的那种空巢老人,他老人家朋友满天下,经常飞来飞去。”
喔……原来还是个走在时尚前沿的老人家?
离开钓矶中学,姜池带她到县里的商场买了许多饮料、干果和糖果,还有毛巾拖鞋这类日用品,路过卖床上用品的区域时还被几位热心的售货阿姨拦住了好几次,最后各窘着脸到了收银台。
回到车上姜池才和她解释:“四件套的事,前几天就给一位阿姨打电话帮忙准备了。”
干嘛还提?这比他早上说“想早点接到你”这种话还让人难堪,况且,她刚刚还没头没脑地想到了自家妈妈叮嘱她的那些话……
咳。
幸而这尴尬很快就被窗外的景象转移开去,久居城市、几乎没见识过大片大片的农田、何况还是传说中的“金秋十月”,农田里的景象当然能吸引住外来人的眼神。
不论是平坦的大道还是颠簸的泥路都能见到有人忙碌,就连吹进窗内的风都夹着若有若无的干草香。
唯恐颠晕了她,姜池车开得极稳,终于在接近正午时抵达了目的地,远远的能望见一片湖泊的地方。
姜池下车,本想同之前那样替她拉开车门,孰料这回她早忙不迭地下了车,复制粘贴了摄像头的动作,转脑袋四处扫描。
他静静看了会儿:“进去吧,剩下的时间慢慢带你看。”
敞开的院门以及平矮的建筑很是复古,丝毫没有刚刚路过的几幢小洋楼的影子。
她看看院子门,绷着唇点点头,默默想,这里或许就是惊喜的发源地……
庭院内是泥地,铺了几条卵石路,不像其他人家门前涂抹的那种水泥地,而是养着各种花草。
入门后左手侧有架高高的木椽,这时节上头爬覆的爬山虎变得通红,少有绿叶,木椽里里外外都摆着盆景。
最打眼的是一盆古松盆景,遒干老枝,疏影苍髯,看便知主人是个懂花草的。
午间天蓝了起来,日光漏出云层,照在爬山虎和盆景上竟生出些暖洋洋的意思。
庄曼侬视线从古松盆景上移开,转睇姜池,她还蛮紧张的。
像是看破了她,姜池面上露出淡淡笑意,忽然朝她伸出只手:“需要我牵着你吗?”
她惊讶地看看他,目光飘忽去那两扇敞开的门上,想着摇头。
毕竟是进去见他外公的,牵着手像什么话?就是……她居然有那么点惋惜。
被她拒绝的姜池反倒表现得浑不介意,单浅浅笑着,带她进屋前还说:“待会儿要是想抓点什么,我就在你旁边。”
“嗯?”她不解其意,但没等问清话中深意,人已经跟着姜池踏上了门前的一级阶梯。
跨过门槛前,她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只有门框框住的木地板和各种木质桌椅,越过门槛后又见到窗下几盆绿植和粉菊。
室内整体装潢颜色偏深,黄花梨木的色调,离窗几步远的餐桌与厅内的几椅木材一样。
此时餐桌上有个盖着盖儿的小木桶,从桶缘和桶盖间顽强地冒出丝丝白蒙蒙的热气,小木桶旁还有碟葵瓜子和一盒烟。
屋内没人,庄曼侬便细细地打量阵,沿着窗台上石景的延伸方向看去,有扇小门开在角落,此时也敞着。
那扇门,如果她嗅觉没出错的话,那边就是厨房吧?
这个认知实在让人心虚,她抿下唇,凑近姜池悄声问他:“你外公在亲自做饭么?”
“嗯。我去厨房看看他,你先在外头坐会儿?”他其实不是很放心老人家的厨艺。
姜池作势朝门边去,却教庄曼侬牵住腰后的衣裳,他转头,她正为他的提议甩脑袋:“不,我想和你一起。”
他墨色的眸子静静觑着她,沉吟片刻后点点头……
进去那扇门后还有几步窄窄的路,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庄曼侬跟在姜池身侧偏后的位置,眼却直直往前探,恨不得视线也能拐弯似的。
屏息间,厨房里忽然传出滋啦啦的油声,庄曼侬的视野范围也随之变得宽阔,她径直看向油烟中一个老人的背影。
第一反应是……姜池外公头发好黑好浓密,才不是她猜想的“白发渔樵江渚上”的形象。
油锅声渐弱,姜池在身后叫了老先生一声。
他说话一向缓款,不会吓到人,姜老先生闻声顿时停下动作,转回头的瞬间就见外孙边上的小姑娘朝他鞠了躬,用姑娘家特有的软甜甜的声音与他问好:“外公好。”
“欸,好好,小姑娘也好。”老先生笑逐颜开,一边戴上脖子上挂着的眼镜,等着小姑娘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