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一厢情愿地觉得我未来会做成仙君,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你为我炼丹药,采灵草,日日夜夜照料我,是觉得我会感谢你,将你当作菩萨般,泪眼婆娑地供奉吗?”
小阮辽很平静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可是姐姐,我生来卑贱。那些□□和轻视,本就是我该受的。”
“无论你帮不帮我,我都只会烂在泥里。我的道途不会因为你而变得更加平坦,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施舍变得纯良。”
“如姐姐所见,我是个狼心狗肺,惯不会知恩图报的贱种。你帮我这许多,我不仅不会记你的好,还会恨你。”
楚真真脸上火辣辣的,藏在心底的那点羞耻像被拎到了明面上,抖抖索索落出一地污。
妖毒花的毒素使人冷热不知,她一面觉得身上发冷,一面又觉得脸上的热度炙烤得人头脑发昏。
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说的这些话,在小阮辽眼底会是这样的不堪。
鼓胀的热意漫在眼底。楚真真咽下喉头的苦咸,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恨我什么?我哪里对不起你了,阮辽。”
即使她看上去行径古怪,目的不明。
可是她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的在帮他。
小阮辽眸光淡淡。他丹唇微动,眼角弧度嘲弄:“你没有对不起我。”
“只是我不知冷暖。你救我、帮我,和你唾弃我、虐打我,在我看来,殊无二致。”
楚真真眼目渐渐变得模糊。温热的泪意流在脸上,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院落,走进了风雪夜中。
少女的背影纤薄,在簌簌昏暗的碎雪里,显得迷蒙不清。
房内,小阮辽眼底倒映着楚真真的背影,须臾,他阖上眼。
心底那股憎厌的躁意四窜。他分明无能、卑贱,却又厌恶这世上的一切。
他厌恶少女垂怜的眼光,也厌恶手中那把斑驳的铁剑。
更厌恶这样肮脏丑陋、脸面难看的自己。
小阮辽将衣袖掀开,垂眼看着白皙手臂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有他娘划出来的,也有他自己加诸其上的。
一条条肉疤难看地凸起来,颜色和周遭皮肤迥异。
种种一切,都昭示着他令人憎恶的本质。
院外风雪肆虐,楚真真木然地拢紧了身上衣袖。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
楚真真浑浑噩噩地走在雪上,远远地看见了一块巨石。于是她想起来,自己十七岁那年,被十三岁的小阮辽骂得满脸泪痕,缩在这块石下哭。
无论是什么人,被这样说,都会很难过的。
楚真真靠着巨石,缓缓坐了下去。她伸手朝脸上一揩,揩到了一手湿漉的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会哭。
寒冷的北风刮在面上,刮得她脸皮发紧。楚真真感觉自己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一颗头却热乎乎的,像发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