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角不死心,仍想要冲进去,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晃着司马晨的肩膀,让她清醒一点。袭爵在即,南方又有异动,还作甚管那什么女子!
少角垂眸看着正厅内,坐在下手第三个位置上的司马晨。她垂着手,神情恍惚,过了许久,竟慢慢低下头,细长单薄的双手捂住了那白玉面具。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翌日
加冠礼的前一天,族叔送上名帖,同司马晨一齐往家庙。
司马晨站在门东,司马一族以同嫡系远近站在她的南边、西面、北侧。阖族皆为武将,此刻都舍了甲胄,众人身着官服,同司马晨一起询问大司命冠礼的具体时辰。
听到司渂故作深沉地说:“天亮时分行事。”
面具下的司马晨没有忍住,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好在失态仅有一瞬,随后便是依照流程,告知亲属与执事。
如此,冠礼前的准备工作才算是完成了。
屏退了所有人,司马晨站在家庙的门口,怔了片刻,推门而入。
《左传》有言:天子建德,因生以赐姓,胙之土而命之氏。
司马一族是燕国勋贵之首,可早在燕国建立百年前便已是门阀世家,与南楚的博陵崔家、陈郡谢家和已经落寞的范阳陆家并称四姓。与其他豪门高姓子孙兴旺不同,司马晨所在家族深受诅咒,除嫡系子孙外,庶子均以食邑或是官职为氏,时至今日,当世诸人均不知司马晨的姓氏为何。
蒙山景氏。
蒙山,又称东山,地处齐州。父亲是家中庶子,自是没有前往蒙山之巅拜祭先祖的权力,也因此在她八岁前对蒙山近乎一无所知,仅知道那是家族宗庙所在。
她原以为蒙山就是一个小小的山坳,然而第一次身临那里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见识浅薄。
那次的蒙山之行是母亲带着她一起的,并无父兄同行,就连昱弟亦没有来。母子二人仅携带了三卫兵马,从燕京往颛臾去。那是她第一次出京,对路上所有的景象都是好奇的。她只记得越往东走,景色越是好看,天气也越发的宜人,就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阵阵水汽,让人心情舒畅。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知母亲,幼时的她不明白,可现如今,回想起当时母亲的神情,她还是有些疑惑。
为何会是震惊又欣喜的模样呢?
一行人走了将近半个月,这才到达颛臾方国。
稍作停歇,母子二人便往山巅前去。
若说颛臾方城内算得上是四季如春,蒙山山脚是风景秀丽,那么蒙山之巅便是银装素裹,杳无人烟。
纵使生长在苦寒的燕京,她仍是被山巅之景给惊到。周遭全然都是白色,一望无际,除了雪便是云烟,分不清所在何地亦找寻不见母亲。幼时的晨哪里能受得住自己只身一人置身于此,她身上还裹着母亲亲手穿上的狐裘大氅,风雪吹拂,细嫩白皙的小脸有些红,因找寻不到母亲,她的眼里噙着泪,红红的嘴唇微微瘪着,更趁得她如雪人般精致清透。
“母亲!你在哪?”幼小的晨绕着四周,找寻母亲的身影。
不知不觉,她便走到了山巅。
山巅气候异常,上山时还是艳阳高照,可忽然狂风大作,寒风呼啸后便是鹅毛一般的大雪。
白
满眼都是一片素白之色。
雪花纷纷扬扬,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幼小的晨就像是无根的果一般。她强忍着眼泪,往母亲所说的东山而去。
要找到母亲。
倏忽间,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漫天的素白中,她是仅有的颜色。
晨跑向她,在她身边不远处停下。
一清秀昳丽的女子冲她展颜,随后伸出了手。搭上女子的手,感受着女子光滑细嫩的掌心,女子一用力,抱起了晨。
此时女子也垂首,二人相望,不知为何,女子白净的面上竟惹上了些红,她神色有些异样,随后又强作镇定说道:“一纪后记得来此处寻我。”
女子说完,周遭的风雪竟停了下来。
听到不远处母亲的声音,晨频频往后看去,女子看出她欲离开,轻笑着令她离开。
跑回母亲身边前,想到女子还不知她的名姓,晨回头冲着青衣女子的方向喊道:“姐姐!我名唤景晨。”
加冠(下)
加冠(下)
司马加冠承袭,是当朝大事。
一早笄女便率着一众人在景晨屋子东侧前翼设置了盛器。
景晨方从演武场回来,浑身热气,她瞧着众人忙活,并不是很理解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穿过放满了各种陈设礼器与各种祭物的长廊,行至大堂,想了想,若是自己进去,可能会被笄女押着早早换上厚重的冠服,不想穿那些个皮,她没有进去,转而往前些日子自己在院中挖了一半的大坑边去。
虽现在仍是一个大坑,可已初见雏形。
她打算在庭院正中挖出来一汪泉水,再养上几只水鸭,岸边佐以山石。涓涓细流与凫鸟争鸣,想来倒是能给沉寂多年的司马府增添许多生气。至于说泉水的来源,就从王城以北的雾灵山上引水好了。
到那时,府中的景象定然好看。
绕着大坑,景晨往一旁的石桌走去,她的手掌在石桌上摩挲了片刻。脑海中不自主地浮现出梦境中的石桌,缓了片刻,坐下。
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女见状走了过来。
“替我找些茶来。”晨时练功日久,她口有些渴了。笄女这人,只顾着今日要加冠,怎能忘了她口渴这么重要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