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当下哗然,在场多少人都是奔着萧韶的美色前来的。回风阁虽一直未宣扬她,可就连魏珂的学生都愿意散尽家财只求见萧姑娘一面,可想而知其貌美。
回风阁从来是不缺人的,现下人们聚集在中庭,不知是谁眼尖地发现了在二楼的长安。还不等长安反应过来,她就被几个人拉下了楼。
大庭广众,她自是不能发作。加之身子不爽利,下楼后也有些踉跄站立不稳,只能虚虚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
不过寻常举动,在这些个男人的眼中就换了个模样。好似她故意做出一副娇柔的模样,来勾引他们似的。言语间也失了分寸,像是什么“我们燕人不通文墨,但可却比瘦弱的南人更懂如何让姑娘快活”、“如此绝色,可不能一人独享,自是要让大家伙也乐呵乐呵”、“既已成了婊子,便是下贱,何故装成千金大小姐的模样呢?”
句句粗俗刺耳。
长安久居深宫,哪里想到会有如今局面。
恰逢此刻有人伸手抓了她一下,下意识地躲闪开。可躲闪落在众人眼里倒成了罪过,一时间更多的男人向她围了过来,其中还有人趁乱摸上了她的脸。
气愤难忍,她怒目瞪着那人。
可因为面色苍白,纵使气场强大,却也仅仅是让那人怔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竟一巴掌挥了过来。
长安被掌掴,霎时空气都凝滞住了。
少征哪里还能坐以待毙,连忙踢开众人,走到了长安跟前。碧棋更是不敢耽搁,心中暗道不好。
随后,齐晨来了。
天色昏暗,她却似踏着光而来,步步走到她的跟前,为她撑起了伞。
赔罪
赔罪
回到府中,三人跪在厅中,向景晨讲述今日发生在回风阁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晨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知为何,手中的茶盏都有些端不稳,她站起身,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动作间茶盏已翻。杯中热水顺着雕花的桌上曲线蔓延下来,滴滴落在景晨的靴子上。
不管鞋面受污,景晨快步走到跪在厅中的三人面前。
面具下的眼眸深沉,压着浓重的怒气,她扬手,看着跪在正中的苒林。苒林身上还是方才那件湿透的衣衫,她的身子挺拔,纵使跪着,腰杆依旧是立着的。
扬起的手僵在空中,景晨稍稍冷静下来,强行忍住心头莫名起来的火气。她拂袖,重新回到主位上,瘦长的手撑在自己的额前,感受着白玉面具温润之下的凉意,沉默不语。
“问筝若是有气,但请责罚。”西江麓哪里见过姐姐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知晓姐姐行事有度,今日之事,的确就是办砸了。姐姐和那位长安公主虽是敌对,可到底她还是敬她几分的,今日他们折辱了长安,长安生气是小,若是坏了姐姐的计划,那便是罪过了。
景晨如何不知苒林现在所想,但事已至此,罚她们又有什么用呢?本就是她让苒林跟着少征与笄女去的,非要追究的话,难道她不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吗?
她叹口气,不愿再说。
无力地挥了挥手,景晨让几人下去。
苒林自然不放心景晨现在这模样,可也知晓现下她更想独自一人冷静思索。便也起身,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看独坐在椅子上的景晨。
天色昏暗,阴雨绵长,黑暗笼罩着厅堂,她未让人掌灯,整个人都藏匿在黑暗之中。
过了许久,几近酉时,苒林还是放心不下,去而复返。
果然,景晨仍独坐于厅中,去方才去时的姿势别无二致。
苒林走到她跟前,跪在她的面前,抬眸看着自家堂姐,语含担忧:“问筝……”
景晨目光幽深地垂下眸,看她,道:“苒林,我做错了事。”
这是西江麓第一次听到景晨用这样的语气和神情说话,在她的印象中,问筝姐自小就是同其他哥哥们不同的。
就说昱哥哥,他同问筝乃是双生子,面貌有八九分相似,可府中人从未认错他们二人。原因无他,问筝姐生来便是天之娇女,就算面貌相同,然而神韵与气质都是不同的。幼时顽皮,问筝常同昱哥哥互换身份,顶替昱哥哥去习骑射,就是如此放肆大胆,稍加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可她全无半分胆怯。
偶尔被伯父发现,免不了被责罚,她也就是受下了,半分懊悔之意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低落地说着自己错了,更是绝无仅有。
然而,现在景晨如此说了。
不过是稍加折辱了长安,便要如此懊悔吗?苒林不懂。
四下望去,苒林脑海中斟酌着措辞。
“无人,仅有你我。”将她的举动收入眼中,景晨说道。
见此,苒林便也不在意了,低声问:“问筝姐姐为何会这样说?不过是折辱一番长安而已,她既来此,就合该想过会有此境地才是。”
为何会这样说。
景晨抬头,眉头蹙着。脑海中回想起萧韶站在雨中,发丝微乱,明明中庭内人头攒动,然而那方天地下却恍惚只有她一人。她竟从长安身上看到了一方不容怀疑的孤寂与凄冷,那不该是长安,不该是她。
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在微微犯疼。
为何会被长安牵动心绪?
景晨眉心阴云一片,她目光幽深,沉沉地看着苒林,道:“她今日同我划清界限了。”
划清界限?!
苒林神色一凛,眉间也略显困惑。跪久了膝盖有些疼,她索性坐在地上,胳膊拄在自己的腿上,垂首思索。过了会,问道:“姐姐是同她说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