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阿兄,更玉树临风了,我都不敢认。”
对方脸上带了笑意,是喜悦。
沈致就有些难过。
他只知道有一天醒来妹妹房里的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说她不见了,母亲吓坏了,找到妹妹留的书信,上面说她跟人私奔了,母亲一味以泪洗面,父亲震怒,说以后没这个女儿。
没人理会他的不解,向来乖巧守礼的妹妹怎么会忽然与人私奔呢?
何况他见过那个张郎,才学说不上好,人也道貌岸然,眼光也太差了。
看吧,果然,那人没什么本事,妹妹只能学卓文君当垆卖酒,强颜欢笑……可叹可悲。
前面人多眼杂,沈朝盈请他去后宅坐,“阿兄这是赴京赶考?我听闻进士科有位沈士子,想来便是阿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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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致忍不住打量她时,沈朝盈自然也在仔细端详这位原身记忆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兄长。
两载不见,对方又高了些,似乎还清瘦了,想来是备考辛苦,或许也有担心关系亲近的妹妹缘故。
然而他却不知,那个一向乖巧最后生出些破釜沉舟勇气的阿杳已经……物是人非,沈朝盈有些唏嘘。
自家小娘子在长安总有些奇遇,对于这突然冒出来的阿兄,店里其余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前次对付沈家人经验,阿福闩了后门,前门挂上打烊牌子,将帘子放下,省得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
不过瞧着这沈致高高瘦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小娘子待他也没有先前那两人的警惕,应当没多大威胁。
沈致听她态度自然问起科举,也有些感慨:“今科士子佼佼者众多,我不过运气好罢了。”
国朝人就是爱谦虚,明明很努力,寒窗挑灯十年,偏要说成是天赐运气。沈朝盈莞尔:“阿兄难道没听过有句话叫‘运气亦是一种实力’,能有常人没有之运气,已经很是不易了。”
沈致似笑似嗔,看她一眼,“油嘴。”
又想问起她在外面过得可好,如今是何光景,有太多的要问,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沈朝盈很懂察言观色,主动与他聊起来,知道这位阿兄的性子,她也没什么好遮丑的,但国人传统还是“报喜不报忧”,捡着日子好起来之后的这些时段重点说了。
其实也不必她言苦,只观这一间小院落,与家中大宅子比起来是如何逼仄,竟然还是从租赁一步步走到今天,个中滋味,先前两位长辈或许没关注,但作为同辈兄妹,沈致自然而然联想到了。
“我们眼下三间铺子,加起来一日所得有这个数呢,阿兄实在不必摆出那副表情看我。”
沈朝盈眯眼一笑,伸手摆了个数,看着沈致微微吃惊的表情就知道,从吴兴来长安这段路途也将对方从一个不识金银价的翩翩公子给磨练出来了。
对面神色越活泼,沈致心中越发酸涩。
至于感情状况,
“那张姓郎君——”沈致实在没忍住问。
“时过境迁,早与他没牵扯了。”至于原因,还是报喜不报忧,她只托词性格、门第不合。
沈致松一口气,脸上笑意都深刻了几分。
那就好,妹妹还是自家的。
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些,沈致认为自己作为兄长还是有教育不懂事弟妹的责任的,微微严肃了脸,“话说回来,阿杳怎么能不声不响地走了呢,叫耶娘和我多担心你。”
沈朝盈看着单纯的阿兄,恐怕他还不知当时情况,毕竟沈漳那样刚愎要强的性子,沈母又是个温顺的,没脸说也正常。
沈朝盈垂下眼皮,半晌干笑一声,试图缓和气氛:“也没有不声不响啊,不是留了笺子么?”
沈致眉头紧紧凑起,只觉得阿杳性子滑手了许多,浑不似从前乖巧。原本想板起脸认认真真批评一顿的,但又想到对方所吃苦头,一时心软,罢了,罢了。
到底软下神色,劝道:“阿杳,此番跟阿兄回吴兴去吧。”至于这几间铺子,交给管事管着也就罢了,家里做着官,又不缺这些。
“阿兄,”沈朝盈抿抿唇,实在不想伤这位心,“如果阿兄在长安授了官……”
“那也该回家去。女郎家大了,先不管议亲不议亲,自己在外面行商贾事,很不合适。”沈致是个纯正古人,语气想当然的又是那一套。
沈朝盈一直因为旧念照顾着他情绪,却受不了这“想当然”,讥道:“只怕分开没几日,阿兄又要在长安见到我。”
沈致想的与她说的完全不在一个意思上,还以为她赌气又要跑出来,当即轻斥:“胡言!”
气氛僵持了一会会。
“叩叩叩——”
两人抬眼,阿霁有些小心地探出一颗头:“小娘子,崔郎君在外面。”
沈致皱眉,只觉这婢女当真是不懂眼色,他们亲兄妹说话,有客人来,她们招待着就是了,怎么还特地来通报。
而后就见沈朝盈缓缓出了一口气,笑道:“几日后关试,阿兄也一道见一见吧,这位长安令,才学斐然,应当能提点阿兄几句。”
沈致没说什么时候,她已经站起来了。
沈致也只好咽下嘴边劝说,二人一前一后掀帘子出去。
店里没有旁人,崔瑄还奇怪今日怎么打烊这么早,从婢子口中得知沈朝盈在后院招待客人,似是从家中来的兄长以后,也想到今科士子里有几位姓沈的,其中似乎是有个吴兴沈,便在前面等了一会儿。
原本没想着打扰,是断断续续的听到一些争执,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