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了起来,头近乎贴在车窗上。
“哎!那小姑娘,别站起来,危险!”司机粗着嗓子提醒了一声。
大巴里小孩子的打闹声、大人们的争执声、风声、引擎声……
但别栀子回想起那一天,总是觉得这段时间是相当死寂又无声的。
只有一辆疾驰的车影,透过玻璃窗户映射在她的眼睛里。
这辆大巴离高铁很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别栀子却第一次觉得它走得这么快。
深山逐渐被削平,不远处高楼林立。
过了前面那个拐角,就是笔直又宽敞的柏油大路,她就要走出深山包裹住的那个小小的县城了,她就要回到她光鲜亮丽的校园里,安安稳稳的念书、工作。
这条柏油大路就像是一个分割线,精准的割开了别栀子过往残酷、艰难又黯淡的日子,隔绝了城市与西郊山上的暴雪和泥石流,也蒙住了她那段滋味不明的岁月。
雪彻底停了。
天光乍亮。
别栀子转回头,视线不再追着那辆熟悉的越野。
她坐在位置上,跟着大巴车一起笔直的往前走。
窗外的风景急速在余光边闪过。
黑色越野却骤然停在了拐角处。
车影随着大巴的前进,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就在它快要彻底消失的那一剎那,紧闭的车窗摇了下来。
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指尖夹着烟,随意的挥了挥。
细密的烟雾汇成了一根曲折又层迭的白线,消散在云层散开的蓝天下。
别栀子错过了那个隐晦又压抑的道别,
却好似有感应一般,突然抬起手摸了摸脸上一大片的湿润。
通南县下了一个月的雪,终于停了。
有人带来了晴天。
那也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时过境迁,只剩下模模糊糊黑色的影子留在了那片别栀子人生中最安静又短暂的岁月里。
所有的愤怒、悲伤、痛苦、喜悦……
五味杂陈的揉在了一起,最后只在石碑上刻下了淡淡的遗憾的气息。
对于那年的别栀子来说,人生就是一段又一段的无疾而终。
高三稚嫩的夏天,和十几二十年比起来,其实也不过只是一场短暂偏离巷道了的番外,那些惊心动魄又刻骨铭心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被全新的灵魂吞噬掉。
可惜那个时候大家都还太年轻,又过分倔强,愤世嫉俗的臭脾气实在容不下另一个灵魂的磨合。
漫长岁月过后,除了记得血肉模糊的爱过一场,吵了无数次喉破嗓子的架,在对方心里留下了不怎么体面的形象,再回过头来,其实也只剩这些了。
但幸好还剩这些。
等当那股风又吹过指尖的时候,这种看似无关痛痒又固执的遗憾,要比那些记不起来或者说刻意忘记的爱恨,长久得多。
对于a市来说,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天气。
电视机还开着,客厅里却一个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