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期将满,白竹烟终于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
这一年来,她于功法上早已有所突破,只待母亲下令,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她本以为,母亲会和之前一样随便派个使女过来,将她的禁令解除便是,故而也未作准备,仍是照常将自己封闭在内殿里,只余茶茶一人在外间等候。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竟是母亲亲身到访。
岁篁乌紫色长袍曳地,银发高高盘起,倏然出现在白竹烟的寝宫殿外,唇角微微扬起,倒不似平日那般冰冷。
彼时茶茶正在灶台旁熬着白粥,突然见到来人,没留神被吓得手一抖,险些将木勺掉进汤锅里。
小丫头只在初来时见过岁篁一眼,过去经年,已然对这位竹域族之主的印象模糊了不少。
但她毕竟曾在世家做事,识人的眼力也还是有的,当即放下手中活计,对来者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听到这声人族称谓,岁篁不悦地微微皱眉,却也并不打算跟这人族小丫头置气。
她冷漠扫了那灶台一眼,目光落在一只小玉罐上,罐口虚掩着,隐隐能闻见沁人的芳香。
她淡声问道:“那是何物?”
茶茶顺着的她的视线看去,答道:“回夫人,这是糖桂花。”
她言语间,岁篁微微抬手,将那只盛着糖桂花的玉罐抓到面前。
金黄的桂花浸满糖霜,清香与甘甜交融在一起,
只闻着气味便叫人心情舒畅许多。
茶茶悄悄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对此物有几分兴趣,便又开口:“小姐不喜白粥,总要添些糖桂花才肯吃,所以熬粥时,我便习惯放一些进去,她若想吃,也是现成的。”
岁篁看着手里的糖桂花,微微发怔。
这人间的小玩意儿,时过百年,竟仍是当年的味道。
从前的自己,也曾不喜白粥,也曾有人随时备着糖桂花,只为哄她吃一顿饭。
可惜物是人非,良人不再,先前种种,不过一场骗局罢了。
她收回思绪,神色蓦地冷了下去,甩手将那玉罐丢回台面上,便提步踏进寝殿。
茶茶看着她的态度骤然转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她不悦,大气也不敢出,看到她身形消失在寝殿里,才小心将那歪倒的玉罐扶正。
这些时日,茶茶已大致看明白小姐在此间的处境,此次岁篁看上去来意不善,她心中不免为白竹烟担忧起来。
与此同时,白竹烟正闭目盘膝坐在殿内蒲团上,双手在胸前不断变换法印,指尖灵气翻涌,凝聚成淡紫色的光团。
蓦地,她掌心一翻,手中光团立时暴涨,倏而向四周激射开去,连续几声爆裂炸响,护在周围墙壁上的结界竟瞬间被震碎。
不多时,她睁开眼叹了口气,抬手重新补上结界,只觉在寝殿修炼着实不便,若不收着些力道,这座大殿怕是早就七零八落了。
她再次闭目,正打算继
续,内殿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
她背对着殿门,还以为是茶茶闯了进来,但迫人的威压猛然从身后袭来,她身子一僵,有些愕然,立刻起身向对方俯首行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不行吗?”
她惶然垂眸:“阿烟不敢。”
岁篁没有看她,打量着寝宫里的陈设,凉凉道:“从今日开始,你自由了。”
白竹烟抬眸看了她一眼,心里咯噔一声,直觉有异。
自从竹域族搬来妖界,母亲几乎从未踏足过她的寝宫,今日竟破天荒亲自来此,总不会只为撤去她的禁令。
她道:“是,阿烟谢过母亲。”
岁篁此时终于转头看向她,缓步轻松穿过她的结界,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旁人都说,你这张脸,像极了我。真是这样吗?”
白竹烟眼睫微颤,不知她为何出此一问,谨慎道:“阿烟自是比不得母亲。”
岁篁冷哼一声,嫌恶地放开她:“知道我为什么不愿见你么?”
白竹烟沉默低头,便听她继续道:“因为你这张脸,像极了那个人,只要看见你,就会让我想起他那副虚情假意的嘴脸。就和你在我面前说着违心的话一样,只会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