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放心,此事我不会再对旁人提起,更不会对父亲母亲提起,你依旧是卫府的三少夫人,不必担忧。”
崔令宜哽咽道:“多谢三郎体谅。”
卫云章还想说点儿什么,比如“我之前也想过了,就算你真的不清白,我也不可能把你休掉”——卫崔联姻,声势那么浩大,岂是想结束就结束的?若从功利的角度看,抓住崔家这个把柄,反倒能更好地让崔家俯首帖耳,掌控朝政局势。
但这么功利的话,又不能用来安慰人。可他若说“就算你真的不清白,我也会一如既往地待你好,永远爱护着你”,这么肉麻深情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说出来要遭天打雷劈——他是喜欢她不假,但远没有到海枯石烂此生不渝的地步。更何况,他前面的表现也实在算不上深情,就算说出去了,她恐怕也不会信。
说什么都不对,一向伶牙俐齿的卫云章,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抚面前惶恐不安的妻子了,只好拿起勺子,给她舀了一碗粥:“快吃饭吧,再不吃,都要凉了。”
崔令宜含泪点了点头。
卫云章看着她,突然别过头去,嘴角抽搐了一下。
崔令宜惴惴问道:“怎么了?三郎,我……”
“没什么。”卫云章深吸一口气,抽出一张帕子,回过身来,在她眼角轻轻按了按,“你顶着我的脸和身子,这么大个男人缩在桌边,边哭边吃,我一时没忍住……”
如果是原本的崔令宜哭成这样,一定是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但现在是“卫云章”在哭,这场面就变得……有碍观瞻起来。
崔令宜:“……”
该死,从来没研究过男人该怎么装柔弱,讨人怜惜。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她悻悻地止了眼泪,只埋头吃饭。
吃完了饭,卫云章又喝了一碗药,二人便打算歇息了。
只不过嘛,在歇息之前,定然是要好好“沐个浴”的。
瑞白道:“那还是跟之前一样,小的先去把郎君您的浴桶抬来,等您沐浴完了,碧螺她们再去伺候夫人沐浴。”
崔令宜道:“记得拿个大点的浴桶来。”
“啊?”瑞白一愣。
“啊什么啊?”崔令宜故作镇定地看了他一眼,“我今日累了,想好好舒展舒展,不行吗?”
瑞白:“行,当然行,小的这就去安排。”
他摸着脑袋出了门,半路遇到了碧螺,碧螺问他:“你干什么去?”
“郎君要沐浴。”
“浴具不都在后厢里放着吗?你怎么还要出院子?”
“郎君说今日累了,想舒展舒展,要换个大点的浴桶,我这不是还得去府上的库房取吗?”瑞白啧了一声,“还得让他们把新浴桶好好清洗一下才能用。”
“哟,那可得花不少时间。能不能今日先让夫人沐浴了?夫人受了伤,得先歇着。”
“那你去跟郎君说。”瑞白想了想,又道,“不过郎君今日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这不是肯定的吗?他落了水,心情自然不好。”说罢,碧螺总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但也没多想,只惦记着自家的夫人,道,“总得以病人为先,夫人用不着新浴桶,正好让她先沐浴了。等她沐浴完,郎君的新浴桶也清洗干净了。”
瑞白:“我是没意见,你去问郎君呗。”说完就跑了。
碧螺撇了撇嘴,想了想,还是敲响了正屋的大门。
卫云章和崔令宜听完碧螺的来意,不由对视一眼。
卫云章轻咳一声,道:“也行。”
碧螺很高兴:“那奴婢先去安排人烧水了,等下和玉钟就来伺候夫人沐浴。”
“不,不不。”卫云章慌忙摆手,“不用你们伺候,不用你们伺候。我自己来,我又不是非要你们伺候不可。”
“那怎么行?夫人头上有伤,不比以前。”
“我是头上有伤,又不是手脚有伤。”
“可大夫说了,夫人头上的伤不能沾水,若没有奴婢,万一伤口碰到水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
“好好好,不重要,不重要,碧螺,你先让人去烧水。”崔令宜赶紧打断她们,再吵下去,“崔令宜”就该崩人设了。
等碧螺一走,卫云章立刻道:“我怎么可能让她们伺候!”
崔令宜:“三郎不是说,我们是在水下互换的身体,所以要晚上沐浴的时候试试吗?本来我提出换一个大浴桶,已经有点奇怪了,你一个病人,若是再反抗丫鬟的照顾,岂不是更奇怪了?不如就让她们伺候好了,你沐浴完了,等我的大浴桶抬上来后,我们照样还是可以试的。”
卫云章:“可是,是我沐浴!她们要在旁边、在旁边……”
他涨红了脸。
他都还没有完整见过她的身子,又怎么能在两个丫鬟堂而皇之的注视下……这也太可怕了!
崔令宜:“可是,碧螺和玉钟,又不是没见过我的身子,今日落水起来后,不还是她们给你简单擦洗了一下,换的干净衣服吗?”
“这、这怎么能一样……我那时候晕着……”
崔令宜在心里笑他装什么纯情,若是以前,还可调笑两句,但今日她刚刚暴露了伎坊中人身份,正该是讨好郎君、感激他不计前嫌的时候,她也只能咽下嘴边的话,改为道:“没事的,三郎,碧螺她们又不知道身体里头是你,你莫要给自己寻烦恼。更何况……”她抿了一下嘴唇,“她们是我的丫鬟,三郎是我的郎君,那么三郎也是她们的主子,丫鬟伺候主子沐浴,也没什么不对。”
卫云章诧异:“可她们是你的陪嫁丫鬟啊!”
女主人的陪嫁丫鬟伺候男主人沐浴,和普通丫鬟伺候男主人沐浴,性质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