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也許是她離開了他三天,他出現了某種難以自控的戒斷反應。
有時候,產生戒斷反應,不一定需要成癮性質的藥物,習慣了某個人的存在,再失去那個人,同樣會產生類似戒斷的反應。
周姣不確定這種戒斷反應能在江漣的身上持續多久,也不確定他是否有喜歡的情感,但她可以混淆兩者的概念。
夜晚的嶼城比白天任何一刻都要明亮,如同一個被彩燈照徹的玻璃工藝品。
霓虹燈在街上的水窪里閃爍不定。
周姣仰頭望著江漣,臉上的笑意從未如此甜美而嬌媚。
她仿佛看到繩子正在野獸的脖頸上一點一點地收緊。
像是意識到危機,野獸用冷血可怖的眼光逼視著她,劇烈掙紮起來,似乎下一秒鐘就會猛撲向她。
可最終,野獸還是停止掙扎,任由繩子緊縛在喉嚨上。
其實到這一步,她就該停下了。
她應該牢記,江漣是危險、未知、不可控的。
明明之前她一直記得這點,也不想跟他發展出多餘的、古怪的關係。
可她一想到,可以進一步勒緊他脖頸上的繩子,心緒就躁動起來,所有顧慮都拋至腦後。
她微笑著,定定地望著江漣,毫不掩飾眼中的惡意。
——你為什麼那麼在意我?
——我對你來說,難道不是渺小的螻蟻嗎?
為什麼要迫切地保護一隻螻蟻呢?
見江漣始終不答話,她又輕聲問了一遍:
「江漣,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江漣的神色更加僵冷。
他原本第一反應是,「喜歡」是什麼?他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但很快,「江漣」的常識系統就做出了回答:喜歡是愛情的一種,愛情則是受社會因素影響的生理、心理和主觀情感結合的複雜現象1。
在生物學上,喜歡這類情感更像是一種化學反應,由不同的激素和神經遞質所驅動,主要是腎上腺素、多巴胺和五羥色胺2。
近些年,不少研究都表明,晶片可以通過調節神經元電活動,使人腦模擬出類似愛情的情感。
不過,除了激素和神經遞質,人與人之間是否能產生愛情,還得看具體的社會語境,故而這一理論一直存在爭議。
江漣看著周姣,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想笑。
他自誕生起,就沒有見過同類。
人類建立的社會學理論和進化論學說,在他的身上全不適用。
若不是他被迫降臨到了人類的維度,人類甚至無法觀測到他的存在。
因為不死不滅,他曾被當作神明供奉起來,不少教派應運而生,但只要有人試圖理解他的存在,就會陷入異乎尋常的恐慌、譫妄和癲狂之中。 就像螞蟻無法理解人類的存在一般。
一列螞蟻才能搬動一枚小小的糖塊,人類卻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將其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