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鸢笑道:“王爷在客栈替我包了间上房,银子的事儿顾姨不用担心,何况我如今可是神医,在街边摆摊,光问诊的钱就够我大手大脚吃吃喝喝了,不会亏待了自己的。”
顾随辛又细细问了许多她离京后的事和她回京到底要做什么,话语间察觉到淮鸢对晏屿青无意识的亲近依赖,不禁心惊,想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
顾珩褕上回从南方回来后,见她的时候也提及,淮鸢与晏屿青二人相处得挺好,想来他定是也看出了什么来。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顾随辛有些疲惫,淮鸢心疼地唤来平儿,递了张药方给她,命她一日三次地随餐服药,尽管不能治本,却也能让顾随辛过得轻松些。
又牵着手待了一会儿,淮鸢才依依不舍地道了别。
刚出院子,那胡姨娘不知从何处得的风声,又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必经之路上,假模假式地关心问道:“白大夫,我们夫人可有法子医治?”
淮鸢心想,怎会有这样坏得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人,偏还愚蠢得不行,显然应泽并未将顾随辛并非病重实则中毒的真相告诉她,因而她既因拥有管家的无上权力沾沾自喜,尽情享受权势带来的满足感,一面又生怕有一日夫人病愈将她权力夺回,反过来惩治这段时日她的胡作非为。
淮鸢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麻烦胡姨娘多帮忙照看,我还得赶去侯府回报,顾小侯爷嘱托我替他常来看望,将夫人近况一一汇报给他。”
胡姨娘面色一僵,道:“顾小侯爷这般上心吶。”
她纵容手底下的人轻待顾随辛不是一日两日,显然如今成了什么模样她心里也有数,从前顾珩褕来的时候,她都会提前叮嘱她院里的下人们演好戏,若是让那小侯爷察觉出什么,她可保不了他们。
可今日淮鸢来得突然,且仅仅是个大夫,她原也没放在心上,然方才院里的那一出一早便传入了她的耳朵,此刻淮鸢的一番话明晃晃地就在说,刚才那一出她是一定会报给顾珩褕的。
管家笑道:“我们夫人可是顾小侯爷的亲姑母,他不上心谁还上心。”
说罢,他不再理会胡姨娘面如死灰的模样,引着淮鸢就往外走去。
待到府外,管家这才恭敬鞠躬致谢,道:“多谢白大夫出手相助。”
他自然知晓,哪里有什么顾小侯爷的上心,无非是眼前女子的心善出言相助罢了。
淮鸢吓了一跳,忙侧身避过,让一个年过花甲的人拜谢自己,她还怕折寿呢,忙道:“不过举手之劳,何况我的确是顾小侯爷请来的。”
面上的话还是要说。
回到客栈,淮鸢累得饭都没吃,身子都来不及洗,一觉直接睡到天亮。
在京城闲逛几日,很快到了进宫的日子。
清晨,淮鸢带着邀请函来到皇宫外,已有不少人聚集于此,见到竟来了个女子,场面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在淮鸢身上,虽然没人说话,那一道道眼神也似在说: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宦官再三查验每个人的邀请函,待轮到淮鸢时,全场的目光再次汇集在她身上。
林公公指尖摩挲漆印,确认上头花纹乃宫中所制后,恭敬交还信笺:“您请。”
后头集体倒吸气,极为诧异此番竟真有女子入选。
淮鸢面色平静,坦然高昂着头,似是全然没注意他们的议论声。
如今世道,大成女子甚少在外抛头露面,何况是京城权力巅峰的皇城之中,更是从未有女子做官。
淮鸢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她。
“这就是那个白鸽吧?听说在锦阳救了难产的京兆府尹夫人,这怕是攀上权贵了吧。”
“啊?就是她啊?要我说她就是运气忒好了些,救了个贵人,胜过我们兢兢业业十多年吶!”
“依我看,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子,说她是个半吊子也不为过,待入了宫很快就漏出马脚了,到时自有她的好苦头吃!”
“嘿你们这群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我看半吊子是你们才对,连前阵子掀起学医风潮的《针灸草药大全》是白大夫编写的都不知道?”
说这话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生得白净。
他在旁侧听了许久,一忍再忍,这几人仗着年纪大向来对他们年轻大夫嗤之以鼻,动辄教育指导,但同被邀请到太医院选拔,谁又比谁尊贵?凭什么他们能站在高处指指点点?
他冷哼一声,不再看那群人被指着骂后脸上红的紫的,走到淮鸢身侧,道:“白大夫,久仰大名,叫我千梦就可以。”
淮鸢听见他方才的维护之词,心生几分亲近,但对这突如其来的好感尚存警惕,语气平淡道:“千大夫。”
千梦对她的冷淡不甚在意,笑道:“白大夫这是刚到京城?听闻你是在江南一带长大,水乡温柔,可惜我只在书上见过,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亲眼去瞧瞧呢!”
此刻有人陪聊解乏无疑雪中送炭,淮鸢道:“路程一个多月便能到,算不得太远,那儿的确是美极,是个好去处。千大夫是哪儿人?”
千梦嘻嘻笑道:“我就是京城人啊,吃喝玩乐我通通知晓,得了空我便做白大夫的向导,好好逛逛这京城!”
淮鸢挑眉,京城内像他这般年轻有为的大夫,要么是世家传承,要么天才横空出世远近闻名,偏她恰巧也自幼混在京城医学圈里,怎的从未听过千梦这个名字?
她也不挑明,只道:“千大夫年少有为,能在人才济济的京城出人头地白鸽实在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