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电话说得简短,李思为刚刚也没来得及细问。这一坐到车上,他又立刻回拨了个电话回去,这才知道他是凌晨进屋发现轻轻不见的。
正常来说,护工会在五点到六点之间进屋看一眼,以防李轻轻半夜尿床或者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没想到,今天一进房间,床上却没有人。他找遍了上下六层楼,都没有见到李轻轻的人影。情急之下,他才给李思为打的电话。
好在李思为手机里存了一份这两日的通告单,因为拍摄快要收尾了,除了一场杀青大戏排在了周五,这两天只有一些简单的镜头补拍。他看时间还早,就先编辑了一段请假微信发给了方雨,老老实实说明了缘由。
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一面是担心李轻轻的下落,一面又怕在这种关头方雨会因此责怪他。
大雪刚刚下完,路面仍有些湿滑。出租车开开停停,硬是开了三十分钟总算抵达了机场。
李思为顾不上找零,飞奔去了柜台,买了最近的一趟航班。值机柜台已经快关闭,他卡着最后一秒换好了登机牌。
从北市飞往江城,需要两个小时整。从登机开始,他就坐立不安。
李轻轻虽然智力有障碍,但这么多年来,经过了无数次的治疗和复健,情绪问题已经好了很多,几乎不再会出现过度的狂躁和失控。
但这一次,他为什么会半夜逃出家门?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思为的心跳一直无法放缓。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江城已是正午。李思为打了辆车赶回了家,护工正在门口等着他。
“我第一时间就报警了,但是现在还没有更新的消息”
李思为点了点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刚刚都找过哪些地方了?”
“居民楼,前后几栋我都跑过了。去医院的公交站也跑过了,公交公司也问过了,都说没有见过他。”
李思为手指攥紧,片刻后抬头:“你在家里等着,他一回来就给我电话。”
“好。”护工忙点头应下。
李轻轻日常的活动范围并不算大,除了家里,就是医院。偶尔李思为回来会带他去家附近的公园和活动中心玩。
李思为先去了公园,工作日的公园几乎没有什么人。他沿着绿化一路往前,逮到工作人员就拿出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这个男生。
结果兜兜转转,公园的地砖都快被他掀开来查看,也没有见到李轻轻的人影。
活动中心更是如此,现在是工作日又是白天,压根没有开门,凭李轻轻的体格也不存在撬门进去的可能。
他再打给蹲守在家里的护工,对面也说还没看到李轻轻回来。
这么大个人,能去哪里?!李思为急得团团转。
他又循环往复地把李轻轻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直找到天色变暗,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身影。
他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但很快,他又在心底彻底否决。
不可能,李轻轻不会是那样的人。他每次去复健都很积极,跟医生说话也从来没有胡闹。他还跟自己说,想去北市玩一趟,去看看大城市到底什么样,有没有比江城更大,有没有比楼还高的旋转木马。
李思为在寒风里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警告自己不要再多想。
晚上七点,江城的天已经黑得彻底,气温也逼近了零下。李思为已经找了一整天。他喘着粗气,手撑着膝盖,靠在街边的路灯旁。
手机电量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五。护工也在家附近继续寻找,依旧没有看到李轻轻的人。
李思为的胸膛起伏,气仍未喘匀,抬眼环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过江城了。老城区的楼砸了几栋,又盖了几栋新的。开裂的路面,又缝缝补补上了几层混凝土。
原先坐过的公交却还是老样子,晚班车摇摇晃晃,拥挤不堪,只是车厢里的人都已不再年轻。
李思为站直身子,突然一阵眩晕,眼前瞬间发黑。他忙扶住一旁的电线杆,缓了半分多钟才恢复了视力。早上上飞机时,他就没吃东西。空乘分发飞机餐食,他也就草草喝了两口酸奶,再也吃不下别的。
今天一整天都在江城各处奔波,也没来得及吃饭,整个人已经饿透。
眼前的行人来来往往,李思为的视线模糊又清晰。
而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李思为心底一惊,连忙拿出来解锁。
但来电的并不是警方,也不是护工,而是一串有些眼熟的手机号码。
李思为手指微微颤动,很快按下了接通,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谁的电话。
“喂。”对面的声音他太过熟悉。
“我现在没空。”他立刻回绝对方的沟通。
即便是进组之后,李思为也没有跟俞川交换过任何联系方式。他为什么从哪里拿到的自己的新号码?
而对方却好像有读心术一般:“号码是小孟给我的。”
李思为心里一紧,但也没空跟他叙旧:“我说了我现在有急事,挂了。”
没等他说完,对面忽然开口:“我找到轻轻了。”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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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李思为站在了城郊溪流旁的堤岸上,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
堤岸的草地已经枯黄,脚下的溪流也已经结了冰。远处那原本层层叠叠的芦苇荡,此时也干枯衰败,斜斜地躺在对岸的滩涂之上。
而李轻轻,独自坐在爬满露水的草地上,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