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那太监察言观色,看太子已经消气了,这才吩咐下人来打扫,被孙良娣听见,赶来邀宠。
太子没说什么,孙良娣便仔仔细细地将书房收拾整洁、干净。
臣寻心中想着这女人是夏漪涟送来的,她跟夏漪涟有关系,视线便不自觉追着孙良娣,忘了掩饰,直到孙良娣离开,她还呆呆地望着门口。
太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已经消失了倩影的门口,玩味一笑:“哼,还说不是旧情人,原来你是为她烦恼?不如孤把她送给你,好叫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是,太子请别误会!”臣寻一惊,收回目光,浓密的眼睫低垂,“微臣只是想起太子说过孙良娣也是辽东人,今日看见她,微臣便有些想家了而已。”
“想家?”太子似信非信,“噢,你来京城快三年了吧?从未回去过?”
“是的,这是第三个年头。两年多时间,真是弹指一挥间。看似时间很长,却回首发现,时间飞逝如梭,微臣竟一次也没回去看过家人,实在不该。”
“唔,京城到辽东,路途挺远的,起码要走上两个月吧?没特殊情况,朝廷不会放你这么长假期的。”
“倒也用不了两个月,路上顺利的话,赶一点,一个月就能到家。”
“一个月也很长了。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爷爷,只一个爷爷,微臣自小同他相依为命。”
“这样啊,你该当把他接到京城来享福啊。”
臣寻长叹口气,“接不过来。”
“哦?为什么?”
臣寻望一望太子,黯然道:“我们房氏族人并非一般的藩王子民,房氏乃是辽王府的家奴。房氏任何人想要离开辽东到其他地方去定居,除非朝廷出面,不然,生是辽王府的人,死是辽王府的鬼。微臣也是因为朝廷恩典,才被辽王府除了奴籍参加科考出仕,不然也出不了辽东的。”
“噢,孤明白了。”
家奴就是私产,私人财物一般,没有过错,朝廷便不可以剥夺别人的私产。
太子想了想,道:“这有何难?转头孤就写封信去辽王府找我姑姑索要你爷爷的奴籍契书,撕了它就完事了。就算你们房氏整族想要摆脱家奴身份也好办,待孤继承大统,同姑姑和姑父商量商量,补偿些银子田产什么的给他们做交换,然后叫户部下发公函,允许房氏全族人迁出辽东到其他地方定居。届时,看是投靠亲友,还是自谋出路,都可以,由户部着落当地衙门让他们申报入籍落户。”
臣寻目瞪口呆。
她花费十几年的功夫想要实现的愿望、族长和爷爷十几年的夙愿,竟就这么达成了??
可是,难道这么快就要在那男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吗?从此后同他做彻底的切割了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还真是各生欢喜。
你有了新人,我夙愿得了。
臣寻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突然塞进来一团乱麻,她极力想理清楚自己到底高兴的,还是怅然的,可是越理越乱,但还知道先要赶紧跪下来谢恩:“微臣代表房氏两百余口族人谢过太子的大恩大德!”
“呵呵,平身吧。”太子踱步到她跟前,单手将她拉起来,“你记住,好好跟着孤,像今日这般为孤着想,体己地为孤分忧,孤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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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竟然溜达到了帽儿胡同,臣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时,人已经进了胡同口了。
想立刻退出来赶紧走掉,免得给红线那丫头瞧见自己。
那丫头牙尖嘴利,又特别护着夏漪涟那狗主子。如今自己被夏漪涟抛弃,她肯定会逮着机会好一顿奚落。
臣寻转身,脚下却迟疑地跨不出半步。
来都来了,故人一场,关心一下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也未尝不可啊。
不知道他们是否打算回辽东去?如果要回去,她正好可以请人吃一顿,当是践行了。毕竟送自己到京城还伺候了两年多,劳苦功高。
再说自己乃是被抛弃的那个,行得正坐得端,还心虚怕个小丫头么?
臣寻挺了挺脊背,又转过身来,大踏步进了胡同。
红线和夏富贵领了夏漪涟的命令,要求“同她一起去,同她一起回”,所以两人死皮赖脸跟着她。但因为臣寻租的地方小,平时二人便仍旧在此下榻。
这地方她就来过一次,还是两年前。不过胡同里的格局几乎没什么变化,臣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幢位于胡同中段的朱漆绿瓦的宅子。
臣寻注意到左右檐下挑着的红灯笼色泽已经泛白,还坏了一盏,泼皮的红纸随风摇荡,但却并未取下来。
不由得蹙了蹙眉。
红线和富贵那种在勋贵家里伺候的下人,不该是这么不讲究的。
走到门前,见大门半敞。
探头往内瞧,瞧不到什么,里面有些安静,便不请自入。
往里走,穿过狭长的外院,再跨过垂花门,就入了宽敞的内院,却见里面已是人去楼空,落红残叶满地。
臣寻呆了呆。
“吱嘎”一声,几个人拉开堂屋门自内鱼贯而出。
头前是个着粗布短打,戴着汗巾的伙计模样,回身对后面几人道:“小的领几位客人再去东西厢房瞧瞧吧。都很宽敞,三十尺见方模样,就算你们一家想四世同堂住一块儿也没问题。而且亮亮堂堂的,白天入屋完全不用点灯。嘿,省了好大一笔灯油钱哩。”
似乎是有人带着客人正在看房子,这房子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