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相信他对自己的承诺,后患无穷。
段宝银垂在裙摆侧边的指尖微动。
但若是就这么了结了他,等其他人打听到负责给她和段宝令上菜的店小二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岂不是更引人怀疑?
最好就是暂且留下他的命,等以后再来珍味馆一趟将他杀死。
想好了对策,段宝银对着一桌菜肴坐了下来,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段宝令,感觉事情还不太紧急,再加上演戏演全套的需要,就自己拿了餐具开始动筷。
她先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最心爱的烤鸡,然后将剩下的菜肴也一扫而空,看着一桌光溜溜的盘子心想,自己好像越来越能吃了。
接着,她扶起段宝令,艰难地出了门,沿着楼梯往下挪动。
“需要帮忙吗?”好几个路过的店小二认出他们,见段宝银一个小姑娘扛着个大男人,都露出担忧的神情,要接过段宝令。
“不用,我哥哥只是喝醉啦,我自己来就行。”段宝银连忙拒绝,“谢谢你们。”
旁边有客人惊奇道:“姑娘力气真大。”
等下到一楼,掌柜见状也是大惊失色,还没等他发问,段宝银就先对他说:“赖叔,可以帮我拿一碗解酒汤么?”
“好好好,没问题,小姐请稍等。”掌柜转身往后厨的方向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解酒汤出来,递给段宝银。
段宝银谢过了,继而把段宝令靠在桌沿,装模作样地把解酒汤对着他双唇之间灌了下去,又拿起他的衣袖在嘴边抹了一把。再跟掌柜告别之后,她就拖着段宝令往外离开了珍味馆。
好不容易来到偏僻无人的小巷口,段宝银快累瘫了,正好过去这么长时间,体内灵力总算是恢复了些许,就将段宝令重新挂好在万水上,自己也上了长剑,就一路往长白山飞去。
折腾大半天,天色已经黯淡下来,一路御剑回到长白山时,又是暮色四合。
她无暇去欣赏美景,等一回到那几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小木屋前,就御剑到低空处,把段宝令放了下来,在空地上喊了声:“师父,我们回来了!”
“回来啦?”
师父慢悠悠地从他的那间屋舍里走出来,满面笑容在见到七仰八叉倒在地上的段宝令的那一瞬凝固了:“宝银,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师兄好像中了幻意宗的囚梦。”段宝银焦急道,“已经耽误好一会儿了,您快看看!”
师父快步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来,将手掌放在段宝令的眉心处,掌心发出淡淡的光芒:“对,是囚梦,我带他进去,宝银,你也跟过来。”
“好。”段宝银点了点头。
师父也不再多说,也来不及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火急火燎地拖着段宝令进了他的屋舍,等段宝银也进来之后,再把门锁好。
段宝银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只见师父把段宝令放好在床榻之上,自己也坐在榻边,再次伸手去探他的眉心,这回发出的光芒更盛。段宝银猜到师父大概是打算强行用灵力冲破囚梦。
然而,在那一瞬间,师父却犹豫了一下,转而对段宝银道:“宝银,我进宝令的囚梦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困住了他。”
“嗯!”段宝银应了一声,又问,“师父,这是囚梦第几重?”
师父说过他以前曾经拜入幻意宗,对囚梦应该也会有所了解。
师父道:“第三重,如果不解除,幻境不会自己消失,将永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接着,他就看着榻上的段宝令,闭眼念道:“入梦。”
说完之后,师父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看来是法术已经启动。
师父年少时曾经在幻意宗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也会一些幻意宗的法术。只是他老人家似乎对幻意宗没什么好感,不太乐意提起这段往事,连带对幻意宗的法术也不怎么用。
段宝银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有师父在,她什么都不担心,只是觉得有些无聊,今天也有些累了,就打起了瞌睡。
等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她睁开双眼,就见到师父站了起来,段宝令也从榻上坐起,看来是囚梦已经被解除了。
“师兄,你终于醒啦!”虽然好不意外,段宝银还是感到一点惊喜,刚要走过去,好在师父面前展现一下自己对段宝令的嘘寒问暖时,却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不对,这个气氛不对。
师父和师兄的表情也不对。
面前二人的表情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没有久别重逢的欢欣就罢了,反而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师父混浊的双眼盯着段宝令,目光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意,周身都散发着可怕而阴森的气息。段宝令则是垂头咬唇,眸中有些仓惶的躲闪。他一向臭美,而现在高束的马尾散乱,一身衣袍上也是脏兮兮的,看起来竟然有点楚楚可怜。
段宝银一怔,这是师兄在丰雪镇为非作歹的事情被师父发现了?
还是师父气他擅自将他们卷入危险之中?
还没等她开口为段宝令说两句好话,就见师父扬起手臂,对着段宝令的脸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清晰,惊得段宝银的心也跟着一颤。
段宝令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一动不动地挨了这一耳光,脸上当即出现了一片红印,却也毫无怨言,只是道:“师父,对不起,是我的错。”
师父也不跟他多言,只是走到屋舍中间的空地上,段宝令也起了身,乖乖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