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政之事相较于询问不甚明白的天子,大臣们也更倾向于回禀长公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惜时与解衍的关系也逐渐明朗化,成为众人心领神会之事。
如今白惜时的决断已无人敢于置喙,她亦不需再藏着掖着,不如就这般正大光明的与解衍相处,即便背后里议论,那些人亦不敢议论到她的面前。
最先发现是元盛。
那日解衍午间困顿,便于司礼监白惜时的寝榻上补了补眠。
醒来的时候白惜时已经离开,他推开门走入暖阁,却发现此时除了白惜时,元盛、赵岳、江小锁都在其中。
男子神情一顿,下意识去系脖间那枚还没扣上的玉扣。
白惜时倒没什么所谓,走过去大方给男子递了杯水,“被子叠好了没有?”
二人说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元盛东厂行走,又恰好立于白惜时不远处,当耳膜捕捉到这句话时,眼珠子发直,神色诡异的往二人身上瞥了一眼。
白惜时没有避讳元盛,继续好整以暇望着面前的男子。
同样注意到元盛方才那若有似无的一暼,顾及着其他人在场,解衍面色认真,一副要与白惜时商讨正事的架势,就是衣衫尚未完全系好,垂落在身侧显得说服力欠缺了一些。
解衍:“叠好了。”
两人旁若无人说着话,元盛想听又不好明目张胆听,迟疑片刻,还是识趣地找借口起身,顺带着将小锁、赵岳等人一起叫离了现场。
掌印与解衍看起来怎么不清不楚的?
最后事实证明,确实不清不楚。
从那以后,二人没再刻意遮掩,逐渐的谁都知晓司礼监掌印与解大人实乃大魏朝龙阳之好界的翘楚。
……
再后来,大魏的版图不断扩张,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民间出现了只知公主,不知天子的局面。
而天子二十岁那年,还是死于一场旧疾发作。
在又赢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事之后,借着这个契机,端静长公主正式自立为女帝,登上了那把日日陪伴在旁的龙椅。
正式登基那日,端静的手稳稳搭于白惜时的小臂,二人立于高阶之上,俯瞰这巍峨的皇宫,女帝侧目,启唇一笑,“还记得吗?那一年你也是这样将朕送到父皇面前,告诉朕抬头挺胸,不要害怕,因为朕是大魏最尊贵的长公主。”
闻言忆起往昔,白惜时嘴角含笑,“记得。”
原来一晃已经这么多年,而以前种种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听完白惜时的答话,端静定定望向白惜时,“朕的司礼监掌印,实则是一名女子。”
白惜时扶着女帝的手没有动,半晌之后,收回目光,亦望向对方。
端静很聪明,她只稍稍露出了些马脚,果然就叫对方窥见了端倪。而她也确实不想再遮掩下去,不想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请圣上恕。”
然而话说到一半,白惜时便已经被端静拦了下来,“朕是女子,司礼监掌印又为何一定要拘泥于男子呢?”
端静明白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眼前这个人给了她多大的助力,这世上,可能也只有女子会愿意打破拘泥,让她有机会施展才干,助她登上皇位。
说罢笑看着白惜时,端静:“走罢,朝臣都在候着,早朝快要开始了。”
“是。”
张茂林曾经告诉白惜时,做内宦也得做个最有志向的内宦,在朝堂挣得一席之地,辅佐明主,左右风云变幻。
白惜时从此记在了心中,也努力如是去做。
能者居之,谁又规定女子便不可以做一位明君?
肃穆的明堂之上,白惜时十年如一日般立于天子身侧,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知不觉,她竟也历经了三位帝王。
白惜时有时也会好奇,大魏的史书上会如何评价她这样一位女宦官呢?
不过想一想又觉得算了,那些都已经是身后事了,管他呢。
眼下,身侧是她选择的明主,而堂下,所爱之人亦在对着她微笑。
如此,便甚好。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