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眸光望着,白惜时莫名良心一痛,端茶的手都差点不稳。
算了,不过魏廷川应该有分寸,不会真正伤到解衍。
解衍如今虽也算身手不错,但魏廷川毕竟于沙场磨练,二人之间肯定悬殊,白惜时本想着切磋切磋,点到为止,但看着看着,又发觉有些不对。
这两个人是真打,起初还好,但招式过着过着便越打越凶,出手也越来越凌厉,解衍不服输,魏廷川亦没有相让,因而掌掌到肉,拳拳到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之前有什么过节。
怎么回事?
眼看越发不对劲,白惜搁下手中茶盏,从躺椅上起身,正要上前,这个时候魏廷川一个拳风强势袭来,解衍躲闪不及,便这么被狠狠砸在了左侧下颚之上,连退了数步。
一见此情状,白惜时心道不好,快步走过去查看,果然,解衍不仅是下颚,此刻连嘴角都破了,正在往下滴着血。
解衍一抬手,面无表情,用拇指抹去血迹。
想不通何必要弄成这样,白惜时眉头逐渐蹙起,回过头去看魏廷川,“世子,为何出手如此之重?”
魏廷川驻足于原地,看着白惜时对着自己凝眉发问。
他出手重吗?确实是不轻,但解衍隐隐有挑衅之势,并且刚才那一拳,按照魏廷川的判断,解衍也并非就躲不过去。
他是没有躲。
魏廷川觑着解衍,更觑着白惜时此时正拿了块巾帕给解衍按住的嘴角,心中莫名觉得怪异,想要上前一起查看伤势,这个时候白惜时已经让彭管事过来,请他下去先行更衣。
待到男子走后,白惜时才又抬起头,重新对上解衍的视线,继而手上的力道加重,按得解衍轻轻“嘶”了一声。
白惜时皮笑肉不笑,将那块巾帕扔给了解衍,“呵,你也好不到哪去。”
魏廷川既然能看出来解衍的挑衅,白惜时自然也看得出来,都说读书人心眼子多,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只是解衍这般看不顺眼魏廷川,为什么?
如果说是因为自己之前有意无意让他模仿魏廷川,那他看不顺眼的,或者更该讨厌的,不应该是自己吗?
魏廷川在回去之前,又找白惜时单独谈了一次话,在详细询问了她收留解家兄妹的经过后,男子神色微凝。
“解衍此人,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在我看起来没那么简单。惜时,你对他亦要有所提防,不能轻易被他蒙蔽。”
“可能,我只是说可能,他是想要借你之势,夺回那些原来属于他的东西。”
我怕你被利用。
但最后这句话,魏廷川没有说出口,自白惜时上次在成衣店外与他发生争执后,男子如今与他讲话也会注意,不再用说教的口吻。
白惜时听完,没什么反应,显然早就想到过这些。
她看向魏廷川,“世子说的我自会注意,也多谢世子为我筹谋考虑。不过这世上每个人对另一个人好,多少都会有所图,就连父母,可能也会寄希望于孩子长大养老回报,所以解衍对我好,有所图也很正常,我亦不是不能接受。”
不然凭什么呢?凭什么一个男子会对她一个太监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凭恩情,凭感激,还是凭想要借着她再往上走?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只要解衍没有害人之心,她亦可以成全他。
就当这段时日她对他所为的回馈。
魏廷川听到这里,却莫名突兀的问了一句,“他对你很好?”
白惜时想了想,诚实作答,“是,很好。”
此时莫名其妙又想起了白惜时帮解衍按住嘴角的那一幕,魏廷川心中涌起一阵异样,“你当初为什么要收留他?”
为什么呢……
可能是因为想要弥补当初没有能力救下你的遗憾,亦或者是在那样劣势的处境下,解衍还是愿意出手帮助那位被欺负的妇人,让白惜时觉得,这个人还是有一颗良善之心,所以愿意帮一帮他。
但有些话,如今已经没法说了。
所以白惜时随便捡了个借口道:“看着顺眼,正好他又会写骈文,对我以后进入司礼监也有所帮助。”
在有意掌印之位上,白惜时没有对魏廷川隐瞒。
魏廷川:“可若是你扶他上位之后,他翻脸不认人,掉头就走呢?”
在魏廷川看来,白惜时扶持解衍,应该是寄希望于他入仕之后在朝堂上能多得一份助力,可不排除解衍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会与白惜时划清界限。
白惜时听完仍旧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人都是会走的,大多数情况下,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我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他愿意帮我自然好,不愿也罢,只要不加害牵制于我,他当他的官,我做我的内宦,亦没什么大不了。”
何况……白惜时看向对面之人,扔控制不住有些叹息的想,你不是也走了么?
可能白惜时所理解的“离开”与魏廷川所说的不尽相同,但白惜时觉得,连魏廷川的离开她如今都能够逐渐接受,解衍的,她同样可以坦然面对。
魏廷川听到这里,有些恍然,似乎觉得有什么应该抓住的东西没有抓住,默了默,他才道:“倒是我狭隘了,没想到惜时看的比我通透。”
“世子就别取笑我了。”
然而魏廷川却突然又问了一句,“为什么陪不了一辈子?”
他定定望向白惜时,用两个人近乎都能领会的眼神,去看对面之人,“我觉得可以。”
朋友、兄弟,亦可以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