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个吻本身就不是作为情欲存在的,它是一个烙印。
他想起犯罪的刑徒会被滚烫的烙铁在脸上印上一个“囚”字,从此以后,不论这个人是服刑、流放、充军,亦或是重新生活,那枚深深烙入肌理的烙印都会伴随他们终身。
即使他们最终被赦免,那枚烙印仍然会证明他们囚徒的身份,并提醒他们昔日犯下的罪恶。
“我觉得,人还是先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比较好。”
她就这样在咫尺之遥说道。
檀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甚至看上去有点认真,她对学问总是认真的。
道士听见了檀华的话,他看着眼前一双带着杏眼弧度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花看草看水果看玩具的时候都会显得天真可爱,她看人的时候总是很认真,那些令人难以忘记的妩媚是她天生就有的,与这双眼睛无关,它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此时她看过来的眼睛,就像是看书的时候一样认真。
一时之间,徐道士有些分不清永寿公主是不是在和他谈论《尚书》。
他没办法回答她,怀里的书落到了地上。
一直望着她的面容,她澄澈漂亮令人沉陷的眼睛,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刚刚檀华的话并不是在和他争论什么,她并不是一个喜欢争论的人,也不是在和他讨论《尚书》,她对那句古话有自己的看法,这个看法几不需要去说服谁去赞同,也不需要在辩论是说服谁。
当他伸出手,隔着一层夏季衣衫触碰到檀华的腰肢的时候。
有些痒,檀华笑了笑。
道士倾身抱着檀华,她是柔弱无骨的一个女孩子,连肌肤都是薄的,仿佛能透过阳光一般。
他垂眸看她鬓角纤薄的肌肤,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白得像瓷,黑得像墨。
轻声说:“我姓徐。”
檀华说:“我知道。”
道士说:“俗名微生,徐微生,道号薄云。”
檀华说:“好名字。”
生于微小,薄云浮空,也算是好名字吗?
他想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又怕她像新雪一样融化。
于是,他像檀华刚刚亲吻他一样,将薄唇贴在了她的唇角。
他的灵魂在战栗。
这是一个无法收场的吻。
它连绵成火,连绵成水,徐微生觉得自己在下雨天的微凉的夏日被烧成了灰烬,他在漆黑的湖泊底部被分解,又在柔软温热的水中重生。
檀华的床铺了一层上等丝绸做的床单,颜色是浅紫色的,上面有颜色更淡些的花纹。
有云朵,也有鸟雀,还有山峦。
影影绰绰的,不仔细看很容易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