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把镯子和自己身上的钱袋一起塞到了“捐款箱”里头。
捐款箱是木头做的高?箱子,口子开在上方,里头东西大约不少,镯子落下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叮当一声,声音清越雅致,可比鸣钟击缶。
“物有所用,总是好事?。”
对方在檀华之后?把手里的钱袋一整个也投到了慈善箱里。
檀华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看?见一张锋锐深刻,又格外沉默的面容,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里格外明?显,连影子都比别人更大更长。
像一座山的投影。
会来这边只是听说可以做些善事?就来了,她把钱投进去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既然都来到了集市门口,檀华索性就走进去看?看?。
她来了好些次,记得集市上有卖小物件的,还有卖兔子的,还有卖吃食的,还有什么布匹米粮,碗碟器具,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都有。
记得那些碗,大多是褐色的粗瓷碗和盆,大大小小的,多大的都有,大的能?当个小盆子,小的能?盛放蘸料,样子又都是一个样子,若非大小不一一定会让人以为是从一个模子里做出来的。
还有些装水的陶罐,装酒的罐子,这两者类似,但装水的陶罐有两个耳朵,可以系绳,方便挎在腰间,也可以提着?。
檀华很喜欢看?这些,宫外的东西虽然没有宫里的精美,但别有一番活力,宫里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好,它?们?很多是富有美感和意?蕴悠远的。
那些悠远的意?蕴往往是很难被人品鉴到的,大多数人能?感受到的只有美。
她父亲萧翀乾从前喜欢听音乐,他听人弹琴,也听人弹琵琶,各种各样的乐器几乎都听,还看?歌舞,他能?讲每一段乐曲和舞蹈的来历和故事?,便是一些新的俗曲,只听曲调,他也能?说上一二,再和人印证,总是八九不离十。
檀华最开始很惊讶,这可真是神乎其技,萧翀乾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不当皇帝应该也能?当好一个音乐鉴赏家。
到了萧恒这里,他也有这样的本事?,不知道是遗传来的,还是自己学到的。
她怀疑萧家是否有遗传来的音乐天赋,但这天赋在大多数兄弟姐妹身上是不太?存在的,除了萧恒,还有擅长音律的二哥,檀华再没有见过哪位兄弟姐妹在音乐上能?做到萧翀乾和萧恒这种程度。
胡想了一些东西,檀华前两天见了皇上,发现对方和从前有了很大的区别,其实他和从前檀华印象里的那个父亲已经?不一样很久了,但每次见面还是会徒生感慨,至于萧恒,一别多日,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身上没钱了,也不准备在买什么东西,只是看?看?热闹。
想着?想着?回过神来,其实也就是一个晃神的事?儿,她发觉侧前方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有一道影子随着?她亦步亦趋,几乎同步。
不是暗卫十七的影子,也不是他的脚步,暗卫十七走起路来,哪怕不刻意?隐藏行迹,也像是一只猫一样轻盈。
身后?的人穿着?耐磨的硬底靴子,走在地上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他一步步跟着?她。
街边甜水小摊的店主?是一位裹着?红色头巾的年?轻女子,她身后?放着?几个大大小小的木桶,笑着?朝着?檀华的方向说:“两位善心人,坐下歇歇脚,喝些甜浆吧。”
檀华身上没钱,她和那女子说:“今日不便,改日吧。”
女子从摊子里出来,拿着?抹布擦一张空桌面,笑着?说道:“小女子请二位善人,不用钱,做饮子的果子是自己家地里的树上结的,都是自己做的,不值得什么,还请两位坐下,万万不要客气。”
盛情难却,檀华坐下,自己的影子定住了,另一道影子也定在一旁,桌子对面是空的。
她说:“不要拘礼,坐下吧。”
对方从善如?流,作了个揖,在檀华对面坐下。
店老板端上两杯甜水,用的是竹制杯子装的,汁液澄亮,色泽微红,有点像葡萄的紫红色,闻起来有淡淡的酸甜味,她笑着?说:“小女子家中?种了些果树,平常也就在街面上卖卖甜浆,我在家在洛京,却有一个姐妹去年?嫁到了长沙郡,还有两个姨母在他乡,都是好长时间没有音讯了。尤其这阵子下雨,听说长沙郡有大泽,两位姨母也是年?事?渐高?,不知过得怎么样。小女子人小力微,家里还有老的小的一大家子,便是担心也没什么法子,山遥路远,只托人带了几件衣服几封信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到。今日看?见二位投了善款,便觉着?若是二位姨母和姐妹万一因这大雨有什么不好,也许某一天可能?会受到二位今日的援手,还请二位善人受小女子一拜。”
对方屈身一拜,拭了拭泪,便离开了。
卖甜浆的女子站在浆水桶旁边,侧身避开路人视线,背对?着?集市来人的方向,低着?头用帕子擦拭眼泪。
有个年轻妇人牵着?孩子从坊市门口进来,她穿着?一身绿衣裳,身后背着?个藤编背篓,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身边的小男孩儿?一边挣她的手一边缠着?母亲求道:“我要?去和?堂哥一起玩,娘,您就让我去堂哥家里吧。”
她生得细瘦,孩子看着?白?白?胖胖,六七岁的男孩子力气已经不小了,闹起来差点从母亲手里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