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可以解释,将领可以培养,只要给他时间,他都可以很好地解决,不让福嘉有任何后顾之忧。
他将一切都在心里细细理过,包括几个合适的边将人选,环州布防,东胡皇室更迭对两国将来的影响。他设想了千万遍重新同福嘉解释一切的场景,细到每一句话。
把一切都想清楚了,兰烽看着夜色,猜想福嘉也睡下了。他决定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找她,任她打骂。这次无论她说什么气话,他都不会像今日一般冲昏头脑了。
客栈隔音差,前院是间茶坊,几个客人闲谈。
一个人高声道:“我把我家娘子惹恼了,不晓得该如何呢。”
另一个便道:“娘子自然是要哄的,你看她喜欢什么?赶紧买去赔罪。”
兰烽屏息,侧耳去听。老板也热心出着主意:“小娘子喜欢的,无非是金钗子,绸裙子,螺钿匣子!”
几个人哈哈大笑,兰烽听者有意,就这么记下了。
他同福嘉成亲至今,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他一件也未曾送过,那不值钱的破烂秋千,也不怪乎她要丢掉。
辗转了几个时辰,他一夜未合眼。天没亮,他便整理干净形容,吃饱了饭,打足精神。
临走前,他向客栈老板取经,弄清了西京贵女们最喜爱的首饰铺子的位置。
他起码不能空手去向福嘉赔罪。无论如何,他昨天不该说那些话。赔罪之后,才有资格说其他。
天蒙蒙亮,首饰铺子刚开张,就迎来这位男主顾。
掌柜看他眼生,见他一身素衣,年纪又轻,不像是个阔绰买家,故而只是随意招呼。
这首饰铺子店面不小,外面摆着一排,是批量制作的成品,都是近来西京小娘子们最喜欢的样式,价格不贵。
兰烽抿着唇看了一会儿,觉得都配不上福嘉,他稍稍往里走,掌柜便道:“郎君,里面都是客人定的,图样要找画师画好,提前送来。”
兰烽不知道还能这样,他看着一枚镶红珠的步摇,璀璨夺目:“做好这个,要多久?”
客不多,掌柜也有耐心:“大约要一个月。郎君若是急着送人,也可以瞧瞧那边,有金银珠钗,还有银镯子,翠玉耳坠,都是现成货,一款也都只有一件。”
兰烽只好去看一旁,一排首饰里,一支水头极佳的白玉钗子鹤立鸡群,勉强还能入眼。
外面天色亮得也快,兰烽没太多心情慢慢挑,对掌柜道:“这个,烦请掌柜寻个好看的漆盒装起来。”
掌柜嘴巴张得老大,比画道:“这可要这个数!”
兰烽干脆应道:“行。”
掌柜一见遇上人傻钱多的财神爷了,哪能放他离开?他把钗子装好,又提醒道:“我看郎君是头一回送东西吧,单送一只钗子,不如配上一只镯子,成双成对的好看。”
兰烽觉得说得有理:“那快些,我赶时间。”
掌柜赶紧带着贵客往里走,把压箱底的好镯子翻出来给他挑。
耽搁的时间比想象得久,兰烽选了一只与钗子色泽近似的,匆匆让掌柜装好,便捧起来往外走。
街面上声音越发嘈杂,兰烽付了银子,趁着人还不多,打算出去了。
门外却有个伙计挤过来,同兰烽不远处的掌柜道:“曹官人带了女眷,来取那只金钗了。”
掌柜点着伙计的脑袋,小声纠正他:“我听说他调回京,要做礼部侍郎了,你好生招待着。”
兰烽眉心一跳,他听着他们说完,忽然停下步子,愣在当场。
伙计领着人往内走,边走边道:“曹侍郎,您这眼光真是好,您定的步摇,每日都有客人羡慕,这不,大清早还有人问卖不卖。”
曹暄鹤温文的声音传来:“你们乱说什么,我还未上任。”
两个伙计围着他,身侧是脸上带着雪青色幕篱的妙龄少女,掌柜一眼认出她,要行大礼:“殿下……”
少女却挥手制止了:“嘘。”
那声音很低,却像是拨在兰烽心尖上,如一道惊雷,激得他措手不及,懵在当场。
是福嘉。而且,她同曹暄鹤在一起。
兰烽脸上血色褪的一干二净,僵硬地站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福嘉与曹暄鹤也走近了。曹暄鹤明显地一愣,他朝兰烽投来一道目光。
不过这目光没有停留太久,因为站在他身侧的福嘉,不作一点儿停顿,就这么走过去了。
丢弃
贵客到来,掌柜和几个伙计都围过去,兰烽便被推到人群外。
掌柜对福嘉与曹暄鹤的渊源略知一二,一时不敢多嘴。
伙计却对这些人的身份与关系了解不多,只晓得这位大富大贵的曹官人给小娘子花重金做了一只步摇,于是照着平日里的话术赞叹道:“娘子看这红珠的成色,且不说咱店里的工艺,就说这图样,是曹侍郎一月前特意命人从庆州送来的,我们店里的工匠改了好多回,这才最终做成。”
坠金流苏,精美绝伦,让人移不开眼。
曹暄鹤被伙计阿谀的称呼搞得头疼,实在懒得多解释。他苦笑着望向福嘉,小声道:“配殿下,还是寒掺了。”
福嘉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顿了片刻:“还不错。”
兰烽缓缓低下头,一股温热而疼痛的暖流直冲天灵盖,他没多理会,目光落在自己捧着黑漆螺钿匣子的手背上。
曹暄鹤从绒布中取了步摇,试探着道:“臣可否……为殿下簪上?”
福嘉没说话,仅稍稍歪过脑袋。曹暄鹤心喜,小心翼翼执起步摇,扶着她的发髻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