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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雁清的眸子垂落下来,盯着钟楚脚边光洁的地面,喃喃自语般道:“所以当初。。。。。。你在见到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吗?”
钟楚是真正长在温室的花朵,被钟家人娇养在水晶宫殿内的小公主,却从不缺对苦难者强大的共情心。
她站在遥远的云端里,风雨完全被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又能心甘情愿俯身,接近并看到另一些人的挣扎和痛苦。
她愿意主动弯腰伸手,付出自己的举手之劳,或许她拉的那一把,就能将这些人从泥淖里拉出来。
如果不是她的帮助,贺玉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如贺玉这些受过她恩惠的女孩们,安雁清知道的、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
她的善良和无私是她最高尚的品质,甚至让安雁清。。。。。。感到自惭形秽。
“你跟贺玉可不一样,虽然你们经历的处境类似。但她一看就是个需要别人保护,需要依靠旁人来拯救的女孩,是个……弱者。但你。。。。。。”
钟楚忍不住笑了,她仔细打量安雁清半晌,直看得安雁清无声抿唇,紧张到呼吸发窒,才轻快道:“你很强,像头攻击性十足的狼崽子,逮住欺负你的人往死里咬,绝不轻易松口。”
安雁清被这个怪异的形容闹得哭笑不得,她垂下眼皮,将手举到自己面前。
这双白皙纤长的手漂亮至极,精致的骨节无一处不完美。哪怕再挑剔的手控,看到这双手恐怕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爱,激情挥就几百字的彩虹屁。
她微微扬眉,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那这是我的狼爪子?”
钟楚被她奇怪的语气戳到了笑点,先前低落的氛围一扫而空,扒着她的手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狼崽子狼崽子,爪子,应该跟狗爪的差别不大。等把钟亦然接回来,你可以抱着它的爪子好好对比对比。”
气氛就此缓和下来,安雁清扶着她的肩膀,免得她笑落到地上去,无声勾了勾唇角。
她这才不紧不慢接上之前的话题,“所以贺玉其实很清楚,你对她这种女孩有保护欲,却完全不会喜欢她。这就是她明明喜欢你,却从来不敢在你面前直白道明的原因。”
“她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无依无靠的自己,她是已然长成的雏鹰,你清楚她的能力,知道现在的她完全可以独立成长。即使离开你,也能自己好好生活下去。”
“如果在这种时候,她对你坦然告之自己对你感情,你完全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拒绝,并疏远她。因为她已经不再需要你的保护,她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钟楚止了笑,情不自禁仰头,一瞬不瞬注视着安雁清的脸,静等她后面的话。
可安雁清这次没有说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她微微垂首,温润的眸子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眼睛,平和问道:“所以钟楚,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完全问住了钟楚。
家庭是孩子最好的学习榜样,更何况钟家对她的约束保护极为严苛,她长大成人后,也没有脱离钟家老宅这个小世界。
在这个安全的、封闭的花园内,她唯一的观察对象就是自己的父母。
她迷惑发问:“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的父母都是工作狂,对女儿的爱,和对事业的爱并不冲突。很多时候钟楚觉得,工作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女儿,重要程度甚至犹在自己之上。
他们夫妻两人的关系算不上亲密,相敬如宾,客客气气。
偶尔他们会是心有灵犀的帮手,帮助彼此度过事业上的难关。偶尔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对手,争业绩,争能力,争老爷子的看重,争一切能够压过对方风头的东西。
他们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是商场上针锋相对又惺惺相惜的敌人。唯独不像一对相濡以沫的夫妻。
事业是他们最棒的情人,把他们迷得神魂颠倒、意乱情迷。他们在这位魅力四射的情人身上耗光了自己的情感,已经没有多余的爱意扑在婚姻关系中。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跟她和安雁清的关系何其相似。
钟楚握着安雁清的手,深深凝视着她漂亮的脸,神色却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厌倦:“如果我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要他们那样的婚姻。”
她用另一只手抬手比划了下,斟酌着言辞,“那样的,不健康的,不像夫妻的夫妻关系。”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很排斥我们领证这件事。你知道吗安雁清,我们两人的关系,跟我爸爸妈妈的关系多像啊。”
“你以前也经常来我们家,更听我诉说过心事。你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他们什么都要争个高低上下,寸步不让,总是谁也不服谁。”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唇角抿成一道直线。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怔怔道:“家应该是个。。。。。。温暖的地方,而不是炮火连天的战场。”
她有对家这个温馨的字眼,延伸出来的最美好的幻想,像天底下任何一个女孩一样,对婚姻关系抱有最淳朴简单的渴望。
可她见惯了这样不健康的夫妻关系,她和安雁清几乎是这对夫妻关系的重现。她和安雁清同样可能会复制他们的历程,她却不想再进入这种婚姻关系内。
所以一开始时,她对和安雁清领证这件事情异常抗拒。
她抗拒的不只是安雁清这个讨厌的死对头,同样恐惧这种宛如照镜子般在她身上重现,令她感觉窒息的妻妻相处模式。
安雁清倾身下去,轻柔环住她的肩膀,“所以,这段时间里,我有给你一点安全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