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征鸿刚在敦州吃了败仗,皇帝借此传他回京,其时朝中原本对他年纪轻轻就在军中身居高位嫉妒不已的人抓准时机纷纷前来“慰问”他,卢骁、高崎就在其中之列。
杜雪衣可不管李征鸿在高位还是低位,一来见卢骁以射箭之名当众为难他,火气登时直窜上三丈高,哪管她爹她哥的叮嘱,霸气上前替李征鸿解围。
谁知李征鸿却不领情,低眸朝她行了个礼转身便走,与在冀州时不顾一切跃入水中救她,又在并肩作战战后同她告白时判若两人,眼中见到杜雪衣时荡漾的神色不复存在。
眼见李征鸿故意同自己疏远,杜雪衣屡屡言语相激却丝毫不见效果,连在一旁的兖王也忍不住现身协调,却全然不管用。
“你不是爱喝酒吗?喝一杯?”杜雪衣气急反笑,朝他远去的背影冷冷道。
李征鸿身形一顿,在转身的一刹那,杜雪衣敏锐捕捉到他隐于眼底的一丝涟漪。
“不过这里没有你爱的天山雪,凑活凑活?”杜雪衣随手提起旁边桌上的酒壶,轻笑道。
李征鸿意识到杜雪衣方才感受到了他的心绪波动,什么都没说又转身离开。
杜雪衣也不再勉
强,抬起酒壶便往口中倒,以此来浇熄自己一腔热烈的情绪。
宫中的酒尽是琼浆玉液,名贵甘甜,但对于她喝来却是索然无味,同白水没有两样。她喝得不得劲,索性提着酒坛子就往嘴里送。
纵使杜雪衣自觉已收敛许多,但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江湖都没去过,更从未看过江湖人喝酒的模样,纷纷以为她是被李征鸿拒绝后悲痛欲绝,差点就要寻死觅活了。
“杜二娘是吧,借酒消愁啊。”浪荡轻佻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杜雪衣常遇到这种搭讪,自是不屑去理这些登徒浪子,径自喝自己的。
“李征鸿这不解风情的不和你喝,没事,我喜欢喝啊。”那人转身来到杜雪衣面前,他天生一双桃花媚眼,眼角都快翘到天上了。
杜雪衣眼中已露出危险神色,但此时脑中蓦地响起她爹临走时的叮咛嘱咐——要入宫可以,但千万不能惹事,你就只是单纯的杜家杜二娘,可不是江湖盟主杜雪衣。
好不容易将火气压回去,谁料高崎依旧不依不饶。他端起地上的酒坛,强行同杜雪衣手中坛子碰了碰,乐道:“要不跟了我,高府的门随时欢迎你来。”
就在杜雪衣忍无可忍正要暴起之际,却见一拳头抢了先重重砸在高崎右脸上,高崎登时倒地不起。
高崎被打懵了,还没来得及骂出口,李征鸿就已经面无表情地离开。
可想而知接下来是一片混乱,最终是
兖王出面解围,事情才勉强平息。
“李征鸿脑子有毛病?”杜雪衣抱着手,不解地注视着李征鸿远去的背影。
兖王笑着摇摇扇子,轻叹了一声:“杜二娘啊,我认识征鸿快二十年了,可从没见他这么冲动啊。他近来心情不好,给他点时间。。。。。。”
“多谢。”杜雪衣没耐心听完,撂下一句话便走了。
他心里是有自己的,这就够了。
杜雪衣快步走向隐在阴影中的李征鸿,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的背影既落寞又萧条。
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已经几近狂奔。
她不想让他的影子再这么孤单了。
李征鸿早已察觉,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但杜雪衣何等人也,眼见他刚踏入一处四下无人的空地,不由分说直接跃起,斜踏着宫墙绕到他身前。
李征鸿侧身避过,却不料杜雪衣凌空转了个圈,不疾不徐落在李征鸿退回之处。李征鸿无奈只得出手,他内力浑厚,力道无穷,但杜雪衣的巧劲下毫无反手之力,二人一个不愿动手,一个咄咄相逼,不到几个回合,杜雪衣已然占了上风。
圆月之下,杜雪衣反握映月刀的刀柄,将李征鸿逼着退到宫墙上。
她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李征鸿的眼睛看,一双绝美的凤眼中浓烈的情绪喷薄欲出。
二人距离极近,彼此呼吸交错,均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与此同时,杜雪衣身上香甜的酒气融在鼻息之
间,肆无忌惮地撩着李征鸿拼命按住的情思。
该死,李征鸿的喉结滚了滚,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强行掐灭心中那肮脏的想法。
“嗯?”杜雪衣见他如此窘迫,率先绷不住失笑。
李征鸿好不容易筑起却多次遭到动摇,又反复加固的防御城池土崩瓦解,霎时间连一块渣都不剩下。
旖旎的旧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心口处的剧痛,而且较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杜雪衣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捂住心口,看到一滴汗顺着自己的脸颊滴到地上,夏橙和柯为和的对话也入了耳。
——“太子走了会不会是巧合?”
——“不会的。”
——“可是再不来,高崎就要走了。”
猛地被拉回现实,又算了算时辰,杜雪衣也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忍着撕心之痛靠到栏杆上,朝长街尽头望去。
“来了。”她低声道。
她这具身体视力极好,夏橙和柯为和闻言,过了好一会才瞧见动静。
一匹快马出现在三条街外的转角处,后面还跟着十骑,正往此处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