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轻轻抚着她柔软顺滑的发,语调温柔却坚定,“三哥哥会一直在阿容身边。”大抵是她那一段青丝将他缠得久了,他已下定决心,此生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
护她长大,从一个眉目稚嫩的小丫头长成风华绝代的佳人,赠她正常人的一生,看她嫁人生子,儿女绕膝,然后他这个三哥哥才好功成身退。
“三哥哥……”阿容轻唤了他一声,甜糯醉人,谢昀眼带疑惑,低头看她,恍然惊觉自己的眼中竟有几分湿润,像是烟火燎过。
重生之始,他还妄图以平常心待她,就连亲近也是循序渐进,现在他却耐不住了。
怀里传出一阵轻细的笑声,如同轻纱幔帐抚过,皓腕微转,柔柔贴在他的胸膛,谢昀眼里浮现出阿容日后的模样,她若静静站立,不言不语,便是任何言语也描绘不来的美丽。无须柔情绰态,无须媚于语言,甚至连或嗔或笑的表情也无须要,她只出现在你面前,便能将三千繁花,巍峨宫廷,所有的一切,全部比下去。
“阿容听三哥哥的。”她低落的心情好似一扫而空,困住她的向来不是所谓无情人,而是自身的迷惘,待她心有所向,便能重拾心情,极快振作。
谢昀没有作答,一时间石洞里只余两人的呼吸声,暖香冷香相互交织。阿容身处黑暗,却全无恐惧悲伤,她心安无比,只要三哥哥留她一片衣角,她轻轻捏住,仿佛就能看见全世界。
外面脚步声渐近,看来是有人靠近池畔了,阿容站起身,“三哥哥,阿容该出去了,莫要被人发现我们在一处,阿容不愿三哥哥遭人误解。”若母妃将她失踪一事怪罪到谢昀头上,谢昀的处境只会更差。
假山里黑暗逼仄,阿容看不清前路,只好摸索,谢昀在她前方,连身子也站不直,更遑论避让。阿容的手从谢昀的长发中穿过,凉滑的触感叫她略感惊奇,她起了玩心,又摸了一把。谢昀在黑暗中将阿容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她眉目湿润带笑,唇角微翘,眼中全是好奇逗弄之意。
她这般模样,真是鲜活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三哥哥要圈养小萝莉啦~
☆、君心难测
最终还是谢昀将阿容抱出了假山,这一进一出,就是白衣的仙人也被泥土灰尘污了衣裳,阿容更是发髻散乱,泪渍犹在。两人却相视一笑,默契又欢喜。
出了假山稍能视物,阿容从未见过三哥哥这般模样,眼带新奇地看着他,嘴上却道,“三哥哥快些回去吧。”
“无事,我能说清楚。”他话音刚落,几个宫人便提着灯笼小跑过来,见了二人清声喊道,“找着人了,九公主在这里。”
谢昀将阿容放下来,叮嘱道,“回去跟珍妃道个歉,她是你母妃,你叫她担心了。”
阿容连连点头,仰头冲他道,“阿容知道了。”
皇上常年习武,身骨强健,他先于珍妃到阿容身边,看着阿容,眉眼间竟有帝王临朝的威严肃穆,嘴唇紧抿,冷声道,“阿容太淘气了。”
阿容立马认错,“父皇,阿容知错了,阿容立马回去!”
皇上面色稍霁,蹲下身来,平视阿容,“阿容错在何处?阿容夜半失踪,将你的母妃惊得花容失色,急得差些哭出来。瑶儿是你的母妃,也是朕的瑶儿,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包括你,阿容知道了吗?”皇上轻抚阿容的脑袋,眼中隐含警告,与平日里的宠溺温和大相径庭。
阿容愣愣地点头,皇上这才满意地站起身,见着珍妃,立马露出温柔笑意,向前迎了几步,牵着她走过来。然而珍妃眼里只有阿容,没有分给皇上一丝眼神。
阿容突然觉得此时更深露重,寒凉透骨。
珍妃的美丽就是盈满的泪水,深锁的眉头和浓重的夜色都不能破环一分一毫。她满含担忧地将阿容揽进怀里,阿容像是撞进了一片云,柔软馨香。头顶是母妃清极艳极的面容,阿容痴痴看着,恍然明白,父皇对她的喜爱大多是因为母妃,若她不是母妃所出的九公主,在这宫里与一株误沾龙涎的杂草有何不同?父皇待他的子嗣向来天差地别,她早就知晓的。
阿容再一次恨极了自己的清醒聪慧,她虽明白,却仍如身处万年寒窟,身冷心苦。只叹为何叫她一日间了悟这般多的事,她虽心窍玲珑,却也难以承受。
阿容若是学不会,便交给三哥哥……阿容脑中再一次想起这句话。那时三哥哥的语气温柔又坚定,无端地教人信服。
“母妃,阿容叫母妃担心了,是阿容不好,阿容任打任骂,绝无怨言。”阿容还记着呢,她欠母妃一声道歉。
珍妃紧抱着她,叹了口气,“母妃都不知道怎么安抚阿容了,早知阿容这般看重那只猫儿,母妃怎么也得将它保下来。”
阿容埋在珍妃怀里,摇头道,“母妃,阿容想通了,母妃带阿容回去歇息吧。”
珍妃连道好,将阿容抱着站起来,皇上生怕珍妃受累,就要接过阿容,珍妃偏身避让,轻声道,“嘘……折腾这么久,她已经累得睡着了。”
怀里的阿容,双目轻阖,睫羽纤长,提灯的暖光映照下,一张小脸上光影分明。
珍妃怜惜阿容,并未苛责便将她放上床榻,为她褪去外裳后,长久凝视阿容的睡颜,低语道,“他也就罢了,为何我连一个孩童的心也走不进呢?”
最叫这珍妃想不明白的不是阿容为了一只猫半夜出走,而是她宁愿躲在假山里,也不与她这个母妃诉说心事。这肖似的脸,相同的拒她于千里之外,都叫她觉得凄凉无助,地位尊崇又如何,美貌无匹又如何,她终究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