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你就直接回那边去了是吧?”
库洛洛又是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低下头,抱住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早就知道是这样,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再见,再也不见(二)
快艇在海面上颠簸飞驰,库洛洛似乎一直维持着圆以确认前行方向,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念为我驱寒,因此在寒冷加晕船的叠加作用下,很快我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用尽全力缩成一团。
如果真有天堂,那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暖气和电热毯,再加一碗热汤,但它们实际上都是小女孩的火柴,只存在于七彩的幻想里。
“抓稳了!”库洛洛突然喊道。
我从衣服里探出半个脑袋,还没弄清状况,就见库洛洛猛打方向盘,快艇在海面上来了一个急速大转弯。我用力抓住椅子,整个人差点随惯性飞出去,身上的大衣和围巾全都散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转弯早点说啊!会死人的啊!”我忍不住骂道,一边手忙脚乱地重新裹起衣服。
就在这时,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侵袭而来,尖锐又沉重,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恶意,在下一刻骤然化作铁锤般的重击砸在我身上。
我浑身一僵,眼前的一切都被黑暗取代,耳中同时轰隆作响,我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干呕起来。
快艇变慢了一些,一只手搭上我的肩膀,我感到整个人都被另一种力量所包裹,铺天盖地的压力顿时一松。
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劫后余生”,我暂时顾不上其他,用力呼吸几次,等窒息和疼痛感消减到忍耐范围之内后,我才抹了抹嘴角,回头沙哑地问库洛洛:“那是什么?”
“念压。”库洛洛想了想,又摇摇头,“也不一定,但至少是类似的东西。没有念的普通人在恶意的念压中会受到很大伤害。不过我以前就发现你比一般人对念更加敏感,一般人的反应不会像你这么强烈,你说不定很适合习念。”
“免了,我还想好好活着,这种体验不想再来一次。”
不适感终于完全退去,我坐回原位。
见我恢复过来,库洛洛收回手。我再次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周遭依然缠绕着令人感到异样的东西,像是置身于黏稠的液体中,但那种伤害性的力量却消失了。随着快艇继续向前行驶,很快就连仅剩的异样感都不复存在。
“怎么回事?现在又没事了。”
“你看看外面。”
闻言我探头向周围看去。
海还是那片海,天空也还是那片天空,但海上却凭空出现了一道连绵的山岩,天空中月亮的形状也微妙地有所改变。
或许我还没有完全从念压的伤害中复原,所以才会眼花幻视。我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戴回去,眼前还是同样的山和明月。
“什么鬼?这就来到另一个世界了?”
“不,这里应该只是两个世界的交叠处,有一部分依然属于你那边的世界。刚才我们穿过了交界,打个比方,就像穿透一层膜,那层膜虽然没有阻止你,但也在排斥你,如果我没有缠的保护,大概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吧。”
“吧?”我翻了个白眼,“感觉快死了好吗!回去还要再来一次吗?”
库洛洛摸了摸下巴:“嗯……刚才是我疏忽了,回去我会想办法的。”
“堂堂一团之长说话要算话啊。”我飞快地接道。
这样即便找到接口他也不会直接离开,如同保证的话语让我多少安心了一些。
快艇朝着那片突兀的岩壁驶去。
岩壁周边的环境和赤霞村山脚有些像,底部有一条带状黑色礁石群,被夜里同样黑色的海水掩去大半,因而无法判断实际面积,山影则向两侧的黑暗里无限延展,左右看不到边际。
这景象怎么看都十分怪异并且不合常理,但按照库洛洛的说法,现在看的一切虽不是幻觉,却也不一定就是真实。
“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交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吧?”
说完之后,库洛洛关掉马达,快艇随着惯性滑向礁石群,也许是船体轻便吃水不深的缘故,竟然没有碰到隐藏在海面下的礁石,而是堪堪在撞上肉眼可见的大礁石前停下。
库洛洛站起身,四下看了看,有些伤脑筋地说道:“麻烦了,这里没有能固定船的地方。”
脑中突然警铃大作,我以平生未见的灵敏矫健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他的腰:“你别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让我和船一起在海上漂着等他完事再来找我,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库洛洛低头看着我:“……”
我抬头瞪着他。
看什么看,你以为只有你的脸皮厚如墙吗?
过了一会儿,库洛洛叹了一口气——他今晚似乎总是在叹气:“行了,你赢了,先放手。”
尽管素行不良,但他勉强也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将信将疑,慢慢松开手。
库洛洛随即具现出他那本技能大全,极为熟练地直接翻到其中一页。几乎在同一时间,我感到眼前一花,身处的地方瞬间变成了冰冷坚硬的礁石。
我连忙爬起来。礁石上残留的海水渗进袜子里,又冷又湿,此乃常人所不能忍,我对还留在快艇上的库洛洛喊道:“我说你能不能变一双鞋给我?”
“……我只是一个念能力者,不是魔法师。”虽是这么说,库洛洛还是翻找起来,没过多久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一双胶鞋,明显是男款,尺寸大了不少还硬得硌脚,但聊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