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没有急着审问姜媚,只让她在院子里跪着。
暮春时节瀚京雨水很多,姜媚跪下没多久,又开始下雨,雨势不大,绵密如针,没多久,她浑身就湿透了,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裴景川终于回来。
下着雨,天黑得要比平日早一些。
小厮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他撑着伞在夜色下走来,没一会儿,就到了她身边。
“公子回来啦。”
姜媚开口,如往常一样迎他回家,只是声音沙哑艰涩,打着冷颤。
裴景川在她面前蹲下,伞下的面容冷寒如冰。
“怎么回事?”
他问,声音也是极冷的,姜媚摇摇头说:“奴婢也不清楚。”
裴景川把伞塞进她手里,沉沉道:“等我。”
说完,冒着雨幕走进屋里。
伞柄还留有裴景川掌心的温度,姜媚用力抓紧,那温度却还是很快就散了。
如同裴景川让她等他,许久之后却抱着另外一个女子旋风般从她面前走过一样。
那位苏姑娘并没有污蔑姜媚,相反,姜媚在院子里罚了多久的跪,她就在屋里跪着向老夫人求了多久的情。
她身子弱,生来便有心疾,裴景川刚审出罪魁祸,她就犯了心疾晕死过去。
人命在前,裴景川自然顾不上其他。
裴景川一走,老夫人就命人卖了罪魁祸,放姜媚离开。
跪了太久,姜媚膝盖疼得厉害,缓了许久才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平日只有一刻钟的路程,她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屋里很安静,姜媚擦了身子换了衣服,又自己寻了药膏涂上。
做完这些,裴景川终于回来了。
外面的雨更大了,裴景川靠近时带来一身寒气,姜媚缩了缩脖子,轻声问:“苏姑娘没事吧?”
姜媚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她睡得并不安稳,久违的梦到了阿姐。
阿姐躺在血泊里,抓着她的手求她救救肚子里的孩子,趁着爹爹和那鳏夫不注意,阿姐又求她,若是生了女儿,就把那孩子溺死。
她哭着让阿姐坚持,再抬头,阿姐的脸变成了吴芳妍,吴芳妍痛斥着赵行知的忘恩负义,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刚想安慰,却现躺在血泊里的人成了自己。
她喝了绝子汤,生不出孩子,被剃了的叶青苑拿着刀,正狞笑着剖开她的肚子:“贱人,你失宠了,这下可没人来救你了!”
姜媚惊醒,腹部痉挛,像是真的被人开膛破肚。
黑暗中,她被揽进一个宽厚的染着酒气的胸膛,裴景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吵醒你了?”
喝了酒,裴景川的嗓子有些哑,他应该也累了,语气很是慵懒。
姜媚想到梦里的画面,浑身血液冷凝,哪怕在裴景川怀里,也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她主动往裴景川怀里钻了钻,低低地唤了一声:“三郎。”
声音有些颤,带着讨好和乞求。
你能不能放我走?
姜媚很想这样问,但想到之前的种种,又不敢开口。
裴景川若是愿意放她走,就不会带她回祁州了,况且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刻意讨好说喜欢他,这个时候突然提这样的要求,他必然会怀疑她之前都是在演戏,一旦惹恼了他,她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在姜媚犹豫权衡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裴景川睡着了。
这场景和两年前的记忆重合,在她因为有妓子染病吊死而惶恐不安的时候,裴景川在她身侧安然入睡。
他们的悲欢从不相通。
当初如此,眼下亦如此。
她的努力自证其实毫无意义。
听着裴景川的呼吸声,姜媚反而平静下来。
这位苏姑娘回来得正好,在她险些沉溺的时候给她当头棒喝,她才不至于贪恋一点儿美好而放弃自由。
第二日姜媚和往常一样早起伺候裴景川更衣,裴景川见她眼底血丝更重,皱了皱眉问:“昨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