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仲文卑微苛求:“妖主,姚儿……慕容书姚已经被废除了所有修为,如今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女子,她不能再关在阁楼里。”
妖主不容反驳道:“从她下毒手的那一刻起就死有余辜。”
佘仲文想起秦厌辞成年那日,他终于再次见到慕容书姚,激动无比,可他没想到的是已经过了百年,慕容书姚还是如此怨恨他,竟然在酒里下毒,想想自己是妖主唯一的血脉,他轻声道:“父亲,您常说人性复杂经不起考验,姚儿从人族天之娇子到被囚禁百年,心中自然有怨愤,是您先将毒药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就不能怪她做出这样失智的事情……”
“我还说过虎毒不食子!无论什么样的甜言蜜语听不得
!你全当耳旁风吗!”
佘仲文愣了半晌,喃喃道:“算不得谋杀,厌辞是毒蛇,天底下没有毒药可以杀死他……可姚儿不一样,她如今修为尽毁……”
“你以为我是想考验那个女人吗?我是想让你早点认清楚!你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就为了一个女人!她早该死了!”
佘仲文愣怔半晌,下跪磕头:“恳请父亲饶慕容书姚一命,她若是不在,儿子绝不独活!”
他说得那么决然,而他的父亲妖界之主又太清楚太了解自己唯一的儿子是什么秉性,冷笑着丢下冷兵器,嘲讽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死了!去吧……”
冷兵器狠狠砸落在地面上,铮地一声,回荡在空旷庄严阴森的大殿内,许久许久……
秦厌辞事不关己地看着微微转动的灯笼,不知过了多久,如所料之中听到他的父亲佘仲文囔囔说:“……但她还活着,她变成凡人了,她现在只能靠我了,我还有厌辞要照顾……”
你听,多冠冕堂皇的话啊……
他真是太了解他的父亲。
大殿内一声叹气,佘仲文失魂落魄地跨出高高的门槛,六神无主从他面前走过,或许连他站在这里都没有发现。
他默然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旋转的灯影拉长了他颓然的影子。
在妖界,只要愿意妖精的面貌是不会老的,而此刻秦厌辞眼中的佘仲文仿佛顷刻间苍老了不少。
你看,多痴情的妖精啊……
殿
内传来喊他的声音,秦厌辞收回目光,踏入大殿内。
秦厌辞知道妖主他的爷爷那翻话与其说是说给他的父亲佘仲文听的,倒不如是警告他的,毕竟那么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妖主唯一的儿子已经因为情爱变成废物了。
他目光平静地望去,那高高在上的妖主面貌比他的父亲佘仲文还年轻不少,端坐在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威严地俯视着他,半晌才问道:“可都听清了?”这些废话他不想再讲第二遍。
秦厌辞点了点头,没有发表什么高见。
坐在权利宝座上的妖主揉了揉太阳穴,严肃道:“儿女情长不过乱花眯眼,你天赋异禀必成大道,切不可学你父亲小儿作态自毁前程。”
顿了顿,放下姿态,语气缓和道:“阿辞已经到成年期,狐族宁瑶儿同你年岁相当,更是血脉罕见的九尾狐,与你正是相配,狐族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延续血脉责任重大,阿辞要好好考虑,尽快回复我。”
秦厌辞站在空旷的大殿内,他那高高在上的妖主爷爷在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警告:“情爱。欲念不过一时,只有不断精进的天赋永远不会辜负你。”
情爱。欲念不过一时……
秦厌辞出了大殿,在雨夜中撑开可八十四骨紫竹伞,踽踽独行。
*
万事万物总多事与愿违,越是妄图躲避越是纠缠不清,连梦境都逃不开。
但可笑的是,他却总是清醒的,
连梦里都是。
“胡说,你若当真清醒,为何不敢睁眼看看身在何处?”又轻又柔的少女音回荡秦厌辞的耳畔。
秦厌辞闭目说:“此处为我幻梦之境,我睁与不睁有何分别?”
轻软的嗓音贴着他的左耳:“我不信,那你说说我是谁?”
秦厌辞默然:“信与不信说与不说,都不过是我的幻像。”
“对。”轻软的嗓音移到他的右耳,“你说得对,太对了,我是你的……一场梦,既是你的,你为何不敢睁眼,绕老绕去,你到底是怕看我,还是怕看你自己……”
秦厌辞闭目不答。
她便掩唇娇笑自说自话:“不对不对,也不对,我为幻象,那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你说对吗?不睬我了呢,有本事你真的清醒过去……”
秦厌辞抿了抿唇。
她便笑得更愉悦:“醒不过去对吧,为何不敢正视,我就是你的欲望呢?”
醒不来,他终于开口:“情爱。欲念皆是妄像,不过一时……”
“当然是一时……”她虚幻的声音在他身边绕老绕去,“像你这样的,连你父亲都不如,做个梦都不敢肖像,你指望谁能与你天长地久……”
她呲笑——
你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