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整个人如同一个木头坐在那里,只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太阳穴上一突一突,好像是有人拿着两个大锤子一直在捶打着她。
她知道顾别江从来都不会拿她当真正的女儿看待,她也不敢奢望,可是他刚才的那些话却还是让她那点仅存的自尊无法释怀。
她是为了什么要来,她又是什么身份,她心里明白,顾别江的话让她难堪到了极点。仿佛她就是古时候妓院里叫卖的花魁。
不,或许她连花魁都算不上……
她低低地垂下头,白皙的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筷子,紧紧地抿着唇,坐在哪里一声不吭。
符天恒看似慵懒地斜睨了她一眼,长长的黑发遮挡住了她半边的脸,所以他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他完全可以预想得到,她此刻那一双如泣如诉的黑眸里面盛满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神情。
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星眸微微一闪,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很轻微的声音,却是在这个空间里显得很是突兀,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沉沉的嗓音,有些漫不经心的语调,“顾总你有三个孩子吧,我听说你的两个儿子都不是很成气候,不过你的这个女儿倒是一点就通的。你放心,她没有让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说到关键处,他刻意顿了顿,顾别江多少精明的人,一听他这么说,立马知道有戏,连忙殷勤地递上一根烟,符天恒淡淡地接过,面上没有什么表情,顾别江又急忙拿着打火机,亲自替他点上,见符天恒吸了一口,他这才陪着笑,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符天恒眯着眼睛吞吐着云雾,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看着顾别江,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很淡的烟雾,却是让符天恒那张俊容越发地高深莫测,顾别江知道他还有后文,战战兢兢地夹着烟,也不敢出声。
“我这个人呢,有一个习惯,就是自己碰过的东西,都不喜欢让别人碰。”他缓缓地开口,视线却从顾别江的脸上移到了顾雪那张已经惨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忽然笑了笑,“顾总,你想要和我合作,其实也不难,不过你只要一单生意,还是要长期和我旗下的公司合作?”
顾别江一听,心头大动,脸上顿时是一派的欣喜若狂,连声音都透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符总,您是说……您是说我们可以长期……长期合作?”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是能够长期勾上符天恒这条大鱼,那么他以后在g市就算是横着走,也没有人再敢说什么了!这天大的诱惑,顾别江真是求之不得!
“看来顾总是有意向了。”
“当然有!当然有!”顾别江顿时从凳子上面站起身来,就差没有点头哈腰地给他鞠躬了。
而一旁一直都没有发过言的顾雪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隐隐升腾起几丝不安来。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的脑海,果然就听到符天恒说:“这样吧,顾总,生意的事情好说,刚才我也说了,我碰过的东西不喜欢别人再碰。顾总应该能理解了吧?”
顾别江多么精明的老狐狸,眼神顿时落在了顾雪的身上,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小雪她就是符总您的人,这话我今天就在这里说了,小雪今天是符总的人,以后一辈子都是符总的人,这可是她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瞧瞧顾别江一副狗腿的样子,简直和抗战时期的汉奸没两样。再丧权辱国的条约,对于他而言,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保住自己的利益就可以了。
不过这正是他所想要的。
符天恒无声地掀唇,冷冷地哼了一声,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轻轻一推,“那么你就把这个签了吧,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一个生意人,喜欢白纸黑字的合约。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了,顾雪,你的养女,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符天恒的人,和你顾家断绝一切关系,不过你好歹都养了她那么多年了,现在把她卖给我,以后生意上的事情,我会酌情照顾你一二。”
他话音一落,这边的顾别江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另一头一直沉默不语地顾雪倒是腾地一下从位置上面站起身来。她面色一片火光,一双乌沉沉的双眸燃着毁灭一般的火焰,“你混蛋!我不会同意的!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觉得受够了!
她的神经没有那么强大,可以一直装作风平浪静,听不到也看不到。
“卖”这个字,原本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之前他对自己甚至是用妓女来形容,她都选择默默忍受,可是现在,他是什么意思?那样肆意的羞辱还不够吗?他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的养父说,要买下自己?
她是一个人!
她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拿来交易都不用过问她愿意不愿意的工具!
她已经绷得够紧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放过她?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要让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羞辱自己,把她伤得体无完肤还是觉得不甘心?
“你们不用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我确实什么都不是,但是我还是有思想的!符天恒,你以前对我说,不用对人卑躬屈膝,那会成为一种习惯,你还对我说,我很好,不需要自卑,可是你现在这样来羞辱我,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她挺直了瘦弱的背,眼里含着盈盈的泪,连眼眶都不敢眨一下,就是不想要在他的面前掉眼泪。
她的质问让符天恒脸色微微一沉,却是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而一旁的顾别江却愤怒地冲上前,铁青着脸,扬手就是一巴掌扇下去———